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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羽翼般的睫毛微微颤动,指甲陷在rou里,指尖泛出青白。 洗手间在4楼,下面对着的是居民楼和商业楼之间的狭小过道,旁边堆放着几个垃圾桶。墙面光滑,没有任何可以攀附的地方。 李维多只看了一眼,就闭上眼睛,翻身从4楼跳了下去。 冰冷水泥地面和肺腑撞击的痛感传来,她清晰地听见骨骼断裂的声音,李维多躺在地上,感觉血液从她的耳孔里流了出来。 她听见血液在血管里面流动,每一个细胞都在呐喊。病毒在修补她,也在惩罚她。每一次受伤后,她都比上一次痛得剧烈。 好一会儿,她擦擦唇角,从地上爬起来,打算离开。 就在此时,一声几不可闻的、木头撞击地面的声音,穿进她的鼓膜。 李维多动作顿住。 这里有几家饭店,地上污水横流,油渍熏黑了墙面。她此刻要多狼狈有多狼狈,身上沾着菜汤,脸上有油渍和灰尘。 可身后的男人却依然一尘不染,哪怕站在这样脏污的用道,风带来他身上乌木的香气。 李维多听见脚步一下一下走近她,紧接着一双手从她身后环住她的腰,男人把头搁在她肩膀上,叹息似的,深深吸了一口她的气息。 “可可,你又要去哪里?” 他手顺着她的小臂往下滑,握住她的手腕,又摸到她的手指,把那几根深陷在掌心的指甲一根根掰开。 “你怎么又不剪指甲呀?” 李维多忽然一把反抓住他的手腕,整个人都在细微颤抖。 “你不可能活下来。”她说。 “嗯。”他声音里带着笑意:“确实不可能,但我的可可那么狠,值得我多费一点周折。” “你和我爸爸是什么关系?” 狭长的巷子犹如母体的甬道,半明半昧的光线里,她好像踩在钢丝上,又好像坠在云端里: “陈利亚,你到底是谁?” “第一,李鹤年不是你爸爸,第二,他也从来没有把你当成过“女儿”,一秒钟都没有。” 男人的声音熟悉又温柔至极: “老是李鹤年李鹤年,好像你有多重视他似的。可你除了自作主张地把他当成你父亲的臆想对象,你有回应过他,哪怕一点点爱吗?” 他声音很轻,甚至带着一点笑意,像是在说一件好笑极了的事: “他算什么呢?脱去那层你强加的身份,他对你来说也不过是一个阻碍你和你母亲团聚的坏人罢了。费尽心思守着你、保护你,爱意被你践踏到底,还心存一丝妄想,妄想你会对他手软,妄想你会在他临死前回头看看他,妄想你哪怕有一丝爱他——” 就像两年前的他。 男人指尖把玩着她的长发,却在最后4个字话音落时,用力一拽。李维多痛到踮起脚尖,被迫仰起头: “抱歉打扰你和你那位卧底警察浓情蜜意了,说起来,你们做过几次?用过什么姿势?你怕脏怕痛要人哄,我为了让你放松,有时前戏就要半个多小时,他有这个耐心吗?原来什么人都可以满足得了你吗?” 他垂眸看着她紧闭的双眸,轻声说: “为什么闭着眼睛?你现在连看一看我都不愿意吗?睁开眼,看着我!” 他手下用力,她吃痛,不得不对上男人浓墨一样漆黑冰封的双眸。 “是不是随便街边一只阿猫阿狗都可以得到你?李维多,你怎么可以……” 你怎么可以这么轻易地,嫁给别人? 你怎么可以,这么对我? 可他却无论如何也说不出这几个字——纵然已经知道,纵然亲眼目睹,纵然爱意仿佛已然被她一次次消磨殆尽。可他依然没办法把这件事变成语言,因为语言会变成利刃,重新把他凌迟一遍。 原来,只要有利益可交换,谁都可以亲吻你拥抱你品尝你吗? 他曾经愿意付出生命去换她对他笑一笑的女孩,却连这么一个半路闯进来的平庸男人……都能拥有吗? 那他是什么? 他算什么? 他的力道太大,李维多觉得骨头要断掉,额头渗出冷汗。 陈利亚蓦地松开手,后退一步。 李维多一下脱力摔在地上,从睫毛的缝隙里,看见天边残阳如火。 李鹤年的面容在那火光里,慢慢碎裂开来。 像空气里飞舞的金色灰尘,风一吹,就散去了。 爸爸。 爸爸。 身后不知从哪里走出来两个《黑衣人》保镖似的瘦高男人,全身都是冷烈的铁血味道,像拎一只小鸡似的把她拎起来,随手翻倒用膝盖压住。 一只保镖大叔的脚踩住她的头,她脸颊摩擦着沙砾,被用力按在地上,双手被人背在身后,用绳索捆起。 “作为被感染最久的寄生体,你好歹还剩一点研究价值……既然你不想要我的爱,那就用这个偿还我吧。” 余光里,她看见男人的手杖,静静立在离她不远的地方。 淡漠的嗓音,一如初见时,不带一丝感情。 “如你所愿,我不再爱你。” …… 她失去了坐陈利亚副驾驶的资格了,这一点她毫不惊讶,可她没想到她连坐在车里的资格也失去了。她如今不配在车里,只配在车底。李维多被扔在车辆后备箱。几个小时过去,就在马达的高温几乎让她窒息的时候,车辆停下来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