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终芒盯着这莫名其妙的女人。 女人的慌乱是真的,眼睛发红,嘴唇发抖,颤颤巍巍地在解释。 女人哭道,“你是不是,是不是没睡好,有点糊涂了……嫂嫂四年多前嫁过来,与你日日相伴,咱们还一块在厨房做过事呀……” 明一命费劲口水,先把终芒劝着放下了匕首。 女人余惊未定,被姑娘注视着,连说了好几件事,似要唤醒终芒记忆。她嘴里那些事,终芒一点印象也没有,根本没有发生过。 但—— 但女人嘴里厨房中各式东西的位置、寨人们的性情喜好、山中状况……却全都很真。还说前日芒果小宴上比武,二姑娘真是身手不凡。 终芒道,“前日宴上,小旗子捡到什么东西?” 玉香立马道,“一只蛐蛐,小旗子好喜欢。” “明一命喝了多少酒?” “七八坛,劝也劝不住。” “摩婆教训了哪家的孩子?” “我回想着……呀,福叔家的孩子吧,因为想偷喝果酒。” 这女人倒是对答如流,仿似前日宴上真是在场。 终芒又道,“止衍和我比武的时候用的是什么剑?” 听了这问题,女人一怔,道,“谁是止衍?” ——终于露出尾巴了。她说自己是寨里人,却不认识止衍。 终芒一抿嘴,正要动手把这满嘴谎言的怪女人扣住,忽听见边上明一命纳闷,问—— “谁是止衍?” 换终芒一怔。 她看向明一命。“……哥?” 明一命有点茫然,但露出个笑,“哎,阿芒你终于又知道叫哥哥啦?挺好——不过,你说止衍?那是谁?” 他问得很认真。 ——但也说不定,明一命经常胡扯的。 终芒缓缓地,看向摩婆。 摩婆年纪大了,有点古板,是从不跟人说笑的。 终芒道,“……摩婆?” 摩婆瞅着她,蹙着眉,“二姑娘……今儿没睡好?怎么傻了似的。” 终芒道,“止衍。” “什么?” “……止衍。” “什么止衍?” 终芒脑子里有点白了。“……止衍和我比武,用的是铁剑。” 摩婆摇头。“比武?二姑娘身手这么好,哪个敢跟你动手?前日在宴上,你舞剑给大家看,公认你是第一呀!” “我跟止衍比的武!” “哎呀哎呀哎呀!我的二姑娘,你到底是怎么了?什么止衍,哪有这个人?我们没听过呀——你是不是做梦了,还是这几天没吃东西?俗话说——长久不吃东西,饿了肚子,要出事情的。” 老太太十分担忧。 一阵刺骨的寒意,蓦地从终芒心底爬出来。 第十一章 没有人记得止衍。 终芒在寨中到处奔走,问这家,问那家,脚不停顿,太阳底下挨门挨户问了个遍。 男女老少全微微不解地望着她,说没听过那名字。末了,有的还担忧起来,问二姑娘为何脸色如此苍白。 ……她怎会不苍白。他连屋子也空了,满屋的灰,久无人居模样。 当她说江湖上有个无人知其名的作乱者,人人都说确有那样一个人,可当她说那人便是止衍,却又人人都疑惑问她究竟谁是止衍。 仿佛他从未来过。 日将西沉了,姑娘缓缓走在寨道上。眼之所见,深山村寨,炊烟袅袅,青壮捕猎、妇人纺织、孩子们在玩在闹,处处是寻常烟火、人间温色。 寨人们的生活与往日一般无二。 他们一点没意识到今日比起昨日,少了一个人。 终芒一身都是汗。热汗夹杂着冷汗。热汗是到处走了半日,没休息,身体散着热气。冷汗是事出怪异,闹不明白,心底泛着恐惧。 忽冷。忽热。人几乎快要不清醒,仿佛身处阴阳交界。 一阵踢踢踏踏的脚步声近了,雀跃着跑过来的。 小旗子溜到终芒身前,把她给拦了,双手捧着个蛐蛐壶,笑嘻嘻地朝着她高高举了起来。壶里窸窸窣窣的,显是有只值得炫耀的大蛐蛐。 ——蛐蛐壶是止衍给他买的。 终芒望着孩子,道,“小旗子。” “二姑娘,你看你看!我的大元帅可厉害了!” 小旗子犹自欢喜着。 终芒道,“你记不记得,这东西是谁给你带回来的?” 小旗子闻言一怔。但很快,眼睛眨巴一下,复又笑了。“是你给我买的呀,二姑娘,我好喜欢。” 终芒一字一顿地说,“是止衍给你买的。” “不是不是,就是你给我买的,”小旗子微微偏着头,有点不解,“你说的那个人是谁呀,没有听过。” “他不仅给你买了这个,还答应再给你买一个。” “是二姑娘答应的再给我买一个呀!”小旗子急了,觉得她实在古怪,像是魔怔了,“二姑娘今儿到底是怎么了?” 终芒盯着孩子手里那壶,不说话了。 ——他曾把这壶拿在手里把玩,一下一下地抛,在对街的屋顶上对着她笑。那时天气很好。 她左手背上隐隐一阵酥麻。 小旗子道,“二姑娘,二姑娘,你是不是做噩梦了?” 终芒不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