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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何等人人憧憬的盛景。 世人都爱看热闹,凤独还没攻陷京城,帝后佳话倒先传得到处都是了,先为主从,后为仇敌,终成眷侣。 - 在举世瞩目的地方,六道城主府中为筹办喜宴,上上下下十分忙碌。成日里,锦缎珠玉如流云般送进门来,辉光灿烂,有如天星。 侍女们挑出最好的送到姑娘眼前,恭恭敬敬地呈在玉盘里。她看也没有多看一眼,只坐在窗前,望着手里的银铃发呆。 凤独每日与她一同用膳。他总是笑着的,给她布菜,又给她说笑话听,一旦她往哪个盘子里伸筷子超过三次,便记了下来,吩咐厨房日后可以多做。 而她只低头兀自吃自己的,从不理会。 “新嫁娘矜持呢。”人们笑着议论。 府中一日日忙碌着,喜服做好了,喜堂布好了,请柬也发出去了,终于,漫长的冬日到了尽头了。 成亲。出嫁。终芒想起来,摩婆曾说那是一个大日子。 那一天很快便到了—— 春晴漫过人间,天地温暖。 城主府中一片繁华景象,花香四溢,酒香四溢,楼阁灯火辉煌,檐下喜绸飘飘。庭院深处半开的喜房里,灯火暧暧,照出软塌罗衾。 宾客如潮,车马几乎是要把城中大街小巷全填满了,连路也不通了。来得稍晚的人不得不在城外便停下来,下了马车,徒步走进来。 吉时到了。 杀名摄人的美人卸了血色长剑,换上赤红嫁衣,身段纤纤,裙裾曳地,是天上冷月染了人间颜色,化出柔情来。 静美的容颜被大红盖头遮了,谁也看不清神情。 灯光灿烂下,终芒缓缓走入喧闹的喜堂。 那么多人,全注视着她。堂中人注视着她。堂外人注视着她。一举一动,全在人眼皮子底下。这样盛大的场面,注视于此的不知究竟有多少人。 姑娘在注视中一步一步走来,站在凤独身侧。 透过红盖头,她模模糊糊地看见眼前人的脸。那带笑的狭长凤眸里,有一抹赤红的光已永远暗了下去。 没有生命力的木偶。 对那样心高气傲的人来说,这比死了还折磨。也许他已经死了。 仪式开始了,先是要拜天地。 礼官道,“天地庇佑,终成眷属。” 左手背里传来熟悉的麻意。终芒缓缓地、缓缓地,朝着苍天一拜。 再是拜高堂。 两个人都没父母,说是高堂,其实仍是天地。 礼官道,“高堂见证,平安多福。” 左手背里又一阵麻意。终芒缓缓地、缓缓地,朝着苍天再一拜。 终是夫妻对拜。 礼官道,“夫妻和睦,白头偕老。” 左手背里再次一阵麻意,这一次,比前两次更甚。终芒转过身来,缓缓地、缓缓地,朝着凤独俯身下去,一点点靠近。他也弯下了腰,头朝着她低下来。 这是她离他最近的一次。 隔了一张绣金丝的红盖头,几寸之外便是皮肤的温度。那双凤眼往上扬着,曾几何时,若是微微一动,便有光华流转。 眼前这个人一向是令人惊艳的。 但,她初次见到他的时候,他其实已在非人折磨之下生活了十几年,锋芒折尽,只剩一具残骸了。饶是如此,她所见到的残剩的那一点光芒却也那样耀眼。 真无法想象他全盛时究竟该是何等凤吟天际、不可一世的模样。 也许他确是很像火焰,但火焰这东西有一种天然的悲壮,再盛大再辉煌,终有一天是要熄灭的。 礼官高声道,“礼成——” 礼既成了,一身喜服的新郎便直起身去,站好了,笑对堂中宾客祝声。可新娘却仍弯着腰没动,红盖头也静静的。 人间最为极致的富贵分明已摆在她眼前了。 忽地袖中寒光一闪! 呲—— 一柄匕首顷刻间洞穿了凤独脖颈,鲜血喷出,染红了华美的新娘盖头。 她动作太快,喜堂中没人反应过来,脸上仍带着笑意,朝这边张望着,热热闹闹,喜气洋洋……直到礼官尖叫着后退一步,脚一滑便倒在地上,面色苍白如纸。 厅中霎时寂静。 宾客们全怔愣了。 寂静中,凤独身体抽搐几下,倒了下去再无声息,鲜血自脖颈往下淌,染湿了半身喜服。 而终芒手中拿着染血的匕首,却仍是一动不动,弯着身体,夫妻对拜的姿态。 天下皆知姑娘是剑中杀神,以至于忘了,执剑前她还擅长小小巧巧的匕首,轻易便能藏在袖子里。 凤独死了。 盛大的喜宴里烛光依然灿烂,宾客们发疯一般四处尖叫,桌子倒了,美酒佳肴倾在地上,酒香菜香,满室浸人的香。这些香再好,终究是不通人心的,这境况里还自顾自地香。 地上一片混乱,而天穹静寂。姑娘也静静的。她伸手扯了盖头,抬眼朝着天上看过去。 正值黄昏呢。 夕霞万里,壮烈辉煌。 就在离那如血的红日不远的地方,不知何时,飘来一片形状奇诡的云。状如手掌,慈悲宽厚,一眼看去,以为是佛祖拈花。 隐云寨的人一向深信那是神佛在天的吉兆。 【小旗子忽指着天上道,“快看!长生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