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狄云看到他,惊喜得眼泪都出来了:“师父,你,你还活着?太好了……” 他走近两步,戚长发脸上也很高兴:“阿云,真的是你?” 狄云似有千言万语要和他说,但他没有再和他师父叙旧,而是忙道:“师父,你救救……你救救我朋友。”他话到嘴边,硬是没有提我的身份:“师父你见多识广,有没有办法?” 戚长发看到躺着的我,走过来,狄云也跟在他身边,戚长发像模像样地给我把了脉,微微沉吟道:“阿云,师父今天回了一趟家,那屋子已经大变了模样啦。有一本叫做唐诗选辑的书,你有没有看见?” 狄云向来老实,然而这件事是丁典交待他的,他沉默着不说话,戚长发道:“阿云,这本书是不是当初你拿了走?你是不是已经练成了上面的武功?” 狄云不可置信地看了一眼戚长发,握着拳头,蹦出了两个字来:“不是。” 戚长发幽幽道:“阿云啊,我只有你一个徒弟和阿芳一个女儿,按说将来什么都是你们的。如今阿芳嫁了人,那连城诀只要你告诉我,我便将这位姑娘治好,成全了你们。” 狄云的脸上简直可以用气愤来形容了,呐呐了半晌,悲戚道:“师父,我……这位姑娘只是我的朋友,我一定要救她的。你……你不问问我这些年怎么样,还有师妹,师妹她……” 戚长发哼了一声,冷冷道:“你这些年在做什么?你自然是在练那神功了!枉我将你辛苦养育成人,教你武功,你到头来你竟忘恩负义!” 他脸色忽又缓和下来:“罢了,你我之间的事情先搁下,我先将这姑娘治好再说。你过来,我屋子那里有些药,我告诉你放在哪儿,你去替我取来。” 狄云忙走过来,我觉得不对,拼命想开口,然而已经晚了。狄云走近的那一瞬,我看到一道流光自戚长发袖中出来,毒蛇一般咬向狄云的腹部。 狄云的手握着那柄短剑的刃,手上的血滴滴答答落下来,前面的刃尖浅浅地刺进了他腹部,被他牢牢握着,没有再深入。他看着要将他置于死地的老者,脸上的神色极苍白:“师父……” 戚长发想要将那短剑抽出来,狄云死握着,眼中泪都快流出来:“为什么?” “为什么?这神功只能是我练!你若练成,不来杀我?我这是先下手为强!”戚长发道,猛地将短剑抽出来,忽而转了个方向朝我刺来,狄云双目怒睁,向前制住他拿剑的手,将他往外一掌推开,然后将我抱了起来,护在身边。 狄云那一掌足足将戚长发推出了屋外,他满脸惊恐地看了狄云一眼,扭头就跑。狄云没有追,只问我有没有事。 我摇摇头,我并不担心我会如何,我只是想到丁典,我老爹比这师兄弟三人更加诡计多端,让人防不胜防。 我心里急,咳的更加剧烈了。狄云慌得没有主意,我道:“狄兄弟……你带我去荆州。” 狄云哪里肯同意,我道:“我爹既然能拿那毒对付我,也能对付丁大哥,我亲自过去,不能让丁大哥落在他手里。” 他为难着,我推了推他,自己要站起来。狄云狠狠地叹了口气:“我带你去。” 我们乘了丁典留下的一匹马,趁着夜色往荆州方向而去。直到天亮我坚持不住才停下来,只是休息了片刻,我就又坚持上路,我实在不知道我还能撑多久,我想再见丁典一面,也许我们马上就要永别了。 狄云胡乱裹了自己手上的伤,带着我继续走。直到傍晚,我们终于看到了荆州城,城墙耸立,在暗下来的天光中透着晦暗的青色。 狄云牵着马,带着我往里走。天渐渐全黑了,路上人慢慢少了,直至整座城都沉浸在黑暗里。我熟悉的草木建筑也渐渐地隐去了,仿佛被吞噬在无尽的夜中。 我们往凌府的方向走去,一路上不见灯火,更是没有什么人。狄云将我扶下来:“我们先找间客栈安置,我去凌府打探一下消息,然后再看该怎么办。” 我看了他一眼,这许多年来的磨难,已将这个朴实的少年锻炼得知道遇事多想几分,我很欣慰,说了声好,我们就往最近的一家客栈走去。 刚走出一步,我就听见前方一阵锣鼓之声遥遥地传来,我心下奇怪,这个时辰怎么喧闹起来了。 我抬头看去,却见一队白衣白冠的人慢慢地走了过来,赫然是送葬的队伍。招魂幡在夜里阴惨惨的寒风中乱飞,纸钱铺天盖地地撒下来,当中有人手捧灵牌,纸人纸马紧随其后,一片哀乐声中,却唯独听不见哭声。 “是谁在办丧事?”狄云奇怪道,我不知为何手脚冰凉,挣开狄云搀扶往那队伍里走,送葬的队伍竟也停了下来,我踏着白色的纸钱,一步步走到灵牌前,在上面看到了我的名字。 我如同木头一般僵立在那里,半晌后退了一步,喉头一甜,血从我嘴角溢了出来。 眼前一阵阵地发黑,我听到狄云失惊的喊声,终是在我倒下之前,他扶住了我:“凌小姐,凌小姐……” 他抬起头,看着我刚刚看到的灵牌,爱女凌霜华之灵位。 恨之欲其死。 我喉咙里又咳出血来,反而觉得那种石头一般的压抑感轻了些,总算能清楚地说话,我睁开眼睛,狄云正盯着那灵牌,浑身颤抖着,眼泪一滴滴地流下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