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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绕了一个大弯,从苏伊士直奔开罗。开罗在这时代已是一座宏伟名城,它是最古老的城市之一。尼罗河三角洲的洪水刚刚开始退去, 马蹄在湿润的泥土上飞溅点点斑痕, 他们路过芦苇地, 人入其中,甚至看不到彼此的身影。阿巴尔阻止姜媛深入:“会有鳄鱼。”他将赛尔德的头颅划得面目全非,再塞回袋子里,随手抛出,再轻轻一夹马腹, 示意黑夜不要停留,立刻离开。 黑夜身后跟着新的同伴, 不费多少力气, 它就将它认为头马,献媚讨好。太阳在姜媛胯下暴躁,躁动不安。阿巴尔查看后说:“那也是匹母马。太阳不高兴。” 姜媛:“……”母马性情温驯, 耐力好, 确是信使会选择的马匹。她无奈地安抚太阳, 黑夜跑在前头,意气风发。无论如何,开罗不是一天就能到达的地方,何况他们还要远离人群。虽然现在已经没有远离人群的必要,但姜媛似乎感觉得到这种默契。阿巴尔不想入城,而她跟随他。 他们走了很远的距离,才离开低地,进入干燥的戈壁。姜媛一身都又脏又湿,手脚酸软疲累。他们三言两语定下了分工,阿巴尔负责搭建帐篷生火烹食,姜媛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做——读信。 阿巴尔幼年便离开了家,尽管他识字,但文化程度确实不高。他们拆了信,就有可能需要新伪造一封,他拿来了法蒂尼夫人的戒指,但模仿笔迹,得靠姜媛。这时代不是所有人都能写一笔漂亮的阿拉伯文,姜媛恰巧是其中之一。因此尽管她知道伪造笔迹不是这么一回事,也只能硬着头皮承担下来。差不多就行。法蒂尼夫人有代笔的人,这是正常的事。她和他谈判:“我给你这封信,从此我们的协议一笔勾销。” 强盗头子眯了眯眼,风吹动他的头巾。蓝眼注视着她。最终他说:“好。” 信件没有问题,法蒂尼夫人没有新的隐瞒的地方了。姜媛可以先打好腹稿怎么写,等他们进入开罗,再找合适的地方做技术工作。阿巴尔将烤rou递给她,她一边拿树枝描绘,一边出神。他将信收走了:“别用油弄污了它。”姜媛低头专心吃rou。 她第一次吃到阿巴尔的手艺,他烤rou技术很好。可能这时代的所有人烤rou技术都比她好。他的胡子还没长出来,满面尘灰将rou递给她的样子,看起来像是时空穿越,他们第一次见面,或是第二次。她问:“羊从哪里来的?”他说:“你来之前,他跟路边的牧民买的。”他是谁,姜媛没问。想来赛尔德打算让贾米拉吃点好的,但现在却便宜了他们。她咬了一口rou,洗干净自己的阿巴尔坐在她身边,敞开了衣领,头发湿漉漉地向下滴水。 他们之间沉默了一会儿,姜媛眼前似乎还回旋着死尸的情景,一地的血,旋即转成阿德南的面容。她抬头望着天空,每次和阿巴尔在一起,天气似乎都很好。热的风吹来,但温度开始下降了。姜媛说:“你不该晚上洗头。”阿巴尔吃着rou睨了她一眼:“魔鬼有什么指教?”姜媛平静地告诉他晚上洗头以后老了会头痛的。阿巴尔听了,没说什么:“那洗澡呢?魔鬼也不让我洗澡吗?”看来杀了人对他而言轻松了些,现在还有闲情逸致开玩笑。“擦干净就行。”她道。 她告诉他眼睛的事。赛尔德曾说阿巴尔的眼睛让他想起别人。姜媛只是没想到他想起的人就是阿巴尔的母亲。阿巴尔愣了愣,哼笑了一声。姜媛没打算继续问下去。 他们那晚睡在同一个帐篷里,帐篷很小,不得不挤在一起。手挨着手,腿挨着腿,脸也几乎挨着脸。几乎能感到彼此的呼吸。姜媛背过身去。阿巴尔在她身后懒洋洋地说:“你害怕吗,贾南?”篝火投过来的阴影将他们的轮廓印在布料上,他道:“如果你做噩梦,告诉我就好。”听起来他很有经验。她闭上眼睛,没回他的话。 他们到了开罗,租了房间,买来纸笔,姜媛耐心地对着信一笔笔地描绘笔迹。除了拿掉那辆车的特征之外,她不需要做其他的事。阿巴尔点燃蜡烛,亲手盖上火封。信放在跟前,他们对视了一眼,有段时间没人说话。随即阿巴尔道:“钱不够了。”姜媛平静地点了头。 开罗的房费很贵,纸笔墨水更贵。八十枚金币已经花到七十五枚,还得分五枚给姜媛。贾米拉的赏钱也花完了。他们拉上马,在城外找了好地方扎营。阿巴尔似乎总是对寻找这种地方有出色的天赋。他们背靠着沙岩,身边是溪水,小小的篝火像是星点,顽强地映亮角落中散落的草,黑夜低下头来,嗅了嗅草,随即不大乐意地让开来。太阳雀跃地嘶了一声,低头猛吃。 姜媛坐在那里看着它吃草,阿巴尔坐在她身边。他对她指了方向:“往那条路走,就是亚历山大港。”姜媛点了点头。 他们谁都没说,但彼此都心知肚明,又一次分别的时刻到了。阿巴尔不需要她去巴库姆,解决了阿德南的危机的姜媛也不会跟他去。过了这夜后,他往南,她往北。他们分道扬镳,或许这次会是永别。阿巴尔悠闲地道:“这条路很短,也不会有强盗。”姜媛没理他。 她也已不再需要有他陪同了。她已经能独自过得很好,就算没有向导和地图,五枚金币也足够她一人去亚历山大,完成自己的职责。他们一起看着夜空,面前噼啪的火堆。才刚吃完饭,没人有睡意。阿巴尔甩了她一个皮囊,是个酒囊。姜媛小小喝了一口,和他一起看着那匹母马小心翼翼地蹭过来,被太阳咬走。阿巴尔托着下巴:“太阳可真凶。以前没有发现她这么凶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