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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想起了多年前那个貌美的女子,雪地上的精灵,纯洁的仙子一般,不被凡世玷污。他一生中仅动过一次恻隐之心,就是为那女子,怀汝。 萧明忱再次醒来是被冻醒的,灵台清明,浑身乏力,他知道自己这是熬过去了。 寒风呼啸,湿润的泥土气息扑面而来,带着点冷寒的意味,盛京下雪了。萧明忱昏迷得断断续续,并非对外界全无知觉,他大概知道时间过去多久。算下来,夏枫应该在来安山的路上了,乃蛮动作之快出乎意料,不知道自己能不能等到救援。 他苦涩地想想,若是就这样死在安山也好。自从先帝驾崩,中原在这场旷日持久的乱局中折损掉了众诸侯大部分实力,唯有西北夏家未受其干扰。若是夏枫能够趁此机会激流勇进,江山改名换姓就差一个契机了。 这般想着,他又觉得有些遗憾,还没来得及和夏枫拜堂就死了,二人之间的下一场缘分是不是要等到千百年后了。 萧明忱正漫无边际乱想,忽然听到外间阵阵琐碎的脚步声。不多时,乃蛮打开门走进来,只一眼便识破他的伪装:“竟然醒了?既然殿下心志坚定,体验一把被活活烧死的滋味想必也不错。” “乃蛮?久仰可汗大名。”萧明忱强忍乏力虚弱,缓慢坐直身体。 全身骨骼“嘎嘣嘎嘣”响个不停,他仿若无闻地轻笑一声:“病弱之体,劳烦可汗大老远跑到江南,真是在下的荣幸。” 乃蛮仿佛透过他看见了久远的回忆,回过神来正对上萧明忱那双微微上挑的眼眸,愣了片刻,轻蔑道:“趁着还能说话多说两句吧,不然可就没机会了。”见萧明忱丝毫不受震慑,他语气一沉:“带走!” 安山后的悬崖旁搭建了一座诡异的祭坛,萧明忱只一眼便认出这祭坛与赐支城外的那座极为相似。 祭坛外周为圆形,色彩迥异的繁杂图案拥簇着中间的半月形祭台。祭台上方火苗随着狂风摇摆,许是因为正下大雪,柴禾沾了潮气,烧起一片烟灰。 盛京很少下雪,偏偏自己这两年每次回京都能赶上,一场大雪,气温骤降,不知道又要死多少人。 萧明忱觉察到自己此刻心中所想竟觉得有些好笑,都死到临头了,还是担心一下自己死后会去哪一层地狱吧。 祭台前有一松木削制的木架,钉成十字形,不知道羌人什么奇葩审美,涂抹得大红大紫。萧明忱被牢牢捆在架子上,推到祭台前看乃蛮对天“哇啦哇啦”高歌半响。崖边风大,他一身单衣冷得手脚发麻。 终于在萧明忱觉得自己快要被冻死的时候,诡异的“哇啦哇啦”声音停止了。乃蛮整理好身上略微凌乱的奇装异服,恭恭敬敬对着祭台三叩首,而后站起身,抽出腰间的蛇首弯刀,一刀切向左臂,伤口深可见骨。 他沿着祭台淋满一圈血,走到背面时还被烟灰呛了几口。等他不急不缓做完一切,一招手,两个羌人上前举起连带萧明忱的十字架。 祭炉中的火已经彻底燃起来了,火舌贪婪地摇曳。萧明忱冻僵了,被抬上祭台后手脚多少觉察出一丝温度,却不觉得暖和。 他闻到头发烧焦的味道,听到寂静缈远的大雪中传来阵阵喧闹,仿佛听到了死亡在召唤。 远处的喧嚣忽远忽近,仿佛一直都在。 火焰舔舐上衣角时,他仿佛听到了夏枫的声音,正准备仔细去听,这声音突然化作实质。抬十字架的两个羌人士兵被人一脚踹开,捆住萧明忱手脚的木架被劈做碎片,他被一道身影带着滚下祭台,重重摔进雪地。 这一摔,萧明忱只觉得从地狱摔回了人间,耳边响起了熟悉的声音,这一次再不是虚无缥缈,是夏枫在用力喊:“萧明忱,你别死啊,你还活着吗?” 他费力睁眼扯出一个笑容,嗓音沙哑:“活着,我还没有跟你拜……拜堂,就这么死了得多遗憾。” “进过我夏家的门,你就是我的人,我不让你死,你就不许死。”夏枫激动地喜极而泣,正要再说点什么,身后传来千珊尖利的喊叫:“啊!小姐你快来,我打不过他!” 夏枫回头看到千珊和于邯二人一起对付受伤的乃蛮,被打得左支右绌,顿时恨不得将这二人给用雪活埋了。她扶起萧明忱,仔细给他系好披风,交给亲卫,接过长戟掂了掂,吩咐道:“带宁王殿下离远点看戏去。” 她手持长戟走上前,却不急着去帮忙,手腕翻转,玄铁护腕中暗器打出,正中已经跑下崖顶的佝偻黑影。确认王茂死透了,夏枫才腾空一跃,上去替千珊格住横劈至面门的一刀。 山下的兵马渐成包围之势,由夏家军、寿州军、岭南军以及附近有志之士组成的大军源源不断,正从四面八方汇聚而来。 羌军远道而来,不了解中原的野战,不熟悉安山地形,向来在沙漠中横行霸道的恶狼被自己最看不起的南蛮子按着打。 放眼望去,数不尽的大庆兵马数量远在羌兵之上,一支夏家军不知从哪里神不知鬼不觉摸上了山崖,将祭坛四周的羌人死士全部纠缠在坛外。 乃蛮眼见大势将去,被人设计包了饺子,双目圆瞪:“夏枫!你是怎么找到这里来的?” “这崖下有个猎户,瞅你们在悬崖边上动土木,不像干好事,跑下去给我军报了个信。不然这么大个安山,还真找不到你。”夏枫歪头打量他,“那块破石头是假的,本想用来忽悠石抹兀欲来着。这种割脉放血的幺蛾子都信,乃蛮,你老糊涂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