秒书屋 - 历史小说 - 青舟行在线阅读 - 第17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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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方姑娘接过离昧端来的茶水饮了口,放下了手里那本刚刚完成的抄本,“我不喊停,你就真的这么抄下去?”

    谢蓬莱擦额头上的汗,“可这书也真是好书。”她搁下毛笔,揉着生疼的指节,“我小时候家里买不起书,也是去书馆尽量默背再回去誊写。”后来被人发觉,书馆老板索性让她大方抄写回去。谢蓬莱的一手好字就是打那会儿练就。

    现在虽然累,但却重温了早年求学的艰辛及满足。谢蓬莱发现方姑娘微微摇头,“是哪里抄错了?”

    “字是好看,也没瞧出什么错处。是人错了。”方姑娘放下茶盏,起身走到谢蓬莱面前,“谢师,是书太好看,还是人太难看?你怎么都没抬头瞧我一眼?”

    谢蓬莱呆了,她低头看着还剩两行字的这页纸,再看着方姑娘微微含怒的杏眸,“你……你不难看。”

    赵宜芳挥手,“罢了。”本来想拉她陪自己一天,结果她恣情笔墨倒是快活了,直接将眼前人丢在脑后。

    “我问你,你就这么晾着本——我?”赵宜芳显然又马上不耐烦,拍了谢蓬莱正在掐算的手,“你在算什么?”

    “本官年俸十五两,每年还要省下五两换作票号寄回济北父母处。就这样,不吃不喝,攒二百年……”一个字,穷。谢蓬莱实在想不到自己这般穷酸,何时才能再用到如此笔墨纸砚。一休息,就将心里的盘算说了出来。

    赵宜芳将湖笔塞进谢蓬莱手里,“写,接着写吧。”拉扯间,一滴墨汁糊住了一处字迹。谢蓬莱皱眉,却看到赵宜芳懊恼不悦地抿唇。

    顿了顿,谢蓬莱摸着僵硬的眉间,放下笔,柔声道,“不碍事的。明天我得了空接着抄。你饿不饿?我带你去吃石头巷的煎环饼和骨头羹。”

    第14章

    蛮关城巴掌大,四座城门似乎是为了凑数才建成,仿佛一根筷子穿过两座门、就能挑起北夏的这座榷场。

    云白鹭只买了几斤草药,塞到骆驼背上后就牵着牲口在城里溜达。

    一抬腿就到了北门,门不大,守卫不少。北夏人的规矩是留着这座门专供达官贵族走,寻常人得避开。白芷还在外公白朔麾下时,曾经急行军半日后血战拿下蛮关。当时蛮关北门洞开,任保胜军穿行成为天下美谈。

    云白鹭见路边有华朝人支起的汤碗铺子,就买了碗面汤边吃边打量着北门,想象着当年她娘著鞭跨马的英姿。

    “姑娘自沙海来的”铺子老板五十上下,两颊到眼角叠加着西北风沙刻上的深黑皱纹。

    云白鹭点头,那老板果然喜出望外,“能否托姑娘帮我带个信给家中老母?姑娘这面汤我就不收钱了,再给你盛碗蹄子羹如何?”

    “那倒不必,你小本买卖,我举手之劳罢了。”云白鹭答应了,接过老板的家信后问,“老伯贵姓?”

    “哪里担得起一个‘贵’字?我姓游,游子的游。”老板说,他老母住在沙海城北边的青马巷,家里原先是马营的。两年前,他唯一的孩子战死,而妻子早逝,“七十六了,老母一人在家,就盼着我一个月回去一回。不过这个月榷场说要临时关闭,我怕来回换通关文牒来不及,就先不回家了。”

    这事儿云白鹭还头回听,“是北夏那边要关闭?”

    “是,说这几年商路上接二连三地出事,死伤的大部分是北夏人。北夏派了人说要彻查。”游老板的话让云白鹭想起那具让谢蓬莱和胡员外郎闹过不快的北夏尸首。从脸上伤口看,的确像保胜军的手笔。

    榷场关闭事小,如果查出什么和华朝人的干系,按北夏人往日的脾性又少不得大敲一笔。说来好笑,当年秦州一度落在北夏手中。两国停战后,朝廷用“岁赐”换回了秦州不说,每年还要再多付出十万两银子、五万匹绢的租金。

    这时,蛮关北门外响起了号角声,城楼上的胡号也呼应起来。游老板赶紧收摊,连声道,“这是有贵人要进北门,我们得先避让。”

    云白鹭的骆驼系在离主路较远的地方,她一手捧碗、一手帮游老板收拾个三盏两碟。两人来到骆驼旁等着贵人经过。

    捧着还热乎乎的面汤喝了口后,北城门开了条缝,继而全部打开。先进城的是十几匹马,马上武士模样的人都袒露肩膀按着腰刀。后面跟着两辆马车,马车后又跟着些马匹。

    “不像是做官的,应该是官商。”游老板见得北夏阵仗多,他指着马车和云白鹭解释,“两匹青鬃马,这是四品官商的规格。但是有这阵仗,说不定是个皇亲国戚。”

    云白鹭砸吧了口面汤的滋味,“国舅爷家的。”

    “你怎么知道?”老板惊讶道。

    “幼时听过,刚才的号角曲调是《渌水》,两品以上虚衔的北夏贵族礼乐。这年头,不爱待在夏京、偏喜欢跑蛮关做买卖的皇亲国戚不就是他们国舅爷拓跋敏嘛。”云白鹭勾起嘴角,心笑这北夏人除了贪华朝的岁贡,还贪华朝各种繁文缛节。但这国舅爷家的马车把抚州莲花纱当成抬身价的车帘,岂不知这种布料京里寻常百姓也会用。

    最后一口面汤喝完后,这洋洋得意的国舅爷家商队已经全部进了城。将碗还给游老板后,云白鹭丢了二十个铜板给他。转头时,瞥见李素月也站在路边目送着那支队伍。

    她清冷的眼神凉飕飕的,云白鹭边擦嘴边想,那双眼睛的主人该是想起了死在北夏人刀下的吴兆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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