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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宿低头细看了片刻,果在段青泥的肋骨下方找到一大片淤青,伤得不算很重,也幸好离心脏的位置偏了一点……否则那一脚势必是能致命的程度。 也不知怎的,玉宿忽然松了一口气,而后问道:“刚才怎么不说?” 段青泥还没开口,就感到玉宿的手正往前探,应该是想确认有没有内伤。但段青泥还是尴尬地推开了他,结巴道:“都说了没事,你、你别瞎摸。” 说着弯下腰,去拣手边半干的外袍,抖一抖便囫囵往身上套。 玉宿本来也没打算看了,殊不料段青泥做这动作的时候,胸口旁边的内衬滑下来一点,玉宿一眼瞥见他贴近心脏、稍微偏里的那个位置……有一块拇指大小的乌青斑痕,其间裂纹模糊不清,已淡得快要消失不见。 短短一瞬间,玉宿的表情猝然变了。 没有谁能比他更熟悉这种青斑的来历……当年惊蛰山庄,于鬼门关前的痛苦挣扎,他已走遍了无数的来回,连带着五脏六腑也变得百毒不侵。 而身受重创的记忆仍未消散远去,至今犹如厉鬼般的浮于皮肤表面——也就是那些带有裂纹的青斑,它们无异于是惊蛰山庄的一样标志。 “嘶……” 段青泥衣服还没穿好,蓦地被玉宿一把扣住了手腕,那力道大到腕骨都在隐隐生痛。 他愕然回过头,便见玉宿神情莫测,彼时冰冷的目光一动未动,几乎是毫不避讳地望入了他的眼睛。 作者有话要说: 嘿嘿~ 丢了钥匙扣,但是捡到钥匙扣的主人了呀~ 第40章 坑货 “你、你干嘛啊?” 段青泥本来还有点蒙, 偏让玉宿这么一攥,顿时整个人清醒过来,下意识想将他钳子般的大手甩开。 可玉宿扣着他的五指, 几乎是每根骨节都发了狠力。段青泥挣了几下没挣开, 玉宿又靠近了几分, 就着力道扯他刚穿上的衣服。 这下段青泥可恼了,哽着嗓子道:“发什么神经……你还扯上瘾了?” 玉宿一句话也不说, 探着指尖去碰段青泥的胸口, 途中又被他狠挡下来, 拧着眉道:“我真生气了!” 此话一出, 玉宿总算停了下来。借着燃烧的篝火, 段青泥见那一贯淡漠的眼睛,此时却是微微红着的,染满了骇人的血丝, 连带着起伏的呼吸一并发着颤。 “不是……” 段青泥已经看得呆住了:“我就不让脱衣裳,你也用不着哭吧?” 自二人相识以来, 他从未在玉宿那张机器人的脸上,瞧见如此鲜明而强烈的情绪。说不好听点, 他现在这个要吃人的表情,简直跟死了丈夫的小寡妇似的……一时竟是说不清的委屈幽怨。 段青泥一连问好几句, 玉小寡妇也沉着脸不吭一声,就睁着那双刀子般的眼睛, 拼命在他身上扫来扫去,也不知是在确认什么东西。 最后段青泥遭不住了, 抬起袖子要挡脸。可还没挡上去,忽只感觉手背一温,有两滴稠液自下颌淌落, 啪嗒溅成一团鲜红的血花。 段青泥脑子一嗡,伸手摸向鼻下……果然,又在出血了! 而玉宿反应更快,上前扶稳他的胳膊道:“怎么了?” 段青泥问:“我们……下山几天了?” “三天了。”玉宿说到这里,立马又道,“你身上带了药吗?” 段青泥摇头道:“没。” 他这纸糊的身体不能断药,一般情况是不会在山下过夜的,否则时间一久必会七窍流血而死。 而眼前这个阵仗,玉宿一早见识过了,自然知道有多严重。偏如今他们所处的位置偏僻,快马加鞭回天枢山也要至少两天——到时人已成了一具干尸,哪怕天王老子也救不回来。 “怎……怎么办啊?” 段青泥虚晃了两下,视线便开始一阵昏沉,整个人跟着往旁边倒。 他问玉宿该怎么办,玉宿也是完全蒙的,此时扣着他的手腕,却感觉抓着一把散沙似的,随时有可能从指间滑走。 遇到段青泥之前,玉宿是一把只管索命的屠刀,在他理解范围的现有认知里,不曾出现过“救人”二字,也完全没有应对危急时刻的经验。 所以段青泥倒下的瞬间,他怔了好一会儿,回神的时候手都在颤抖,下意识便拉着段青泥的胳膊,好像这样就能将一段流走的生命抓住。 很显然的,并不能。 还是一旁的少年见了血,连声喊道:“哎我的妈,他这是受了什么伤呀?” 玉宿没有理他,顾自半跪下去,将段青泥平躺着放到地上,然后依照之前的方法,往他心口的位置输送内力。 “这样不行,把你掏空了都填不上。”少年喝道,“得先想法子止血啊!” 玉宿心里本来就乱,让他这么一说,愈发有些手足无措。再加上段青泥开始咳嗽,显是身上更难受了,冷汗将半干的袍子浸得透湿,和着渗出来的血水晕成一片斑驳。 “不得了,这人怕是要死了。” 那少年望着玉宿,忍不住地想:方才他身手如此了得,还以为是个绝顶高手。如今乍一看来,原只是一把锋利的杀人刀,既克别人也克自己人。 少年又瞥一眼段青泥,踌躇了片刻,念他也算半个救命恩人,便开口道:“喂,不如死马当活马医,把他带回我家去吧……我爹爹是个大夫,就住在隔壁镇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