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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住口!”一旁的傅憾长老打断道,“这话岂能随意说得?” 柳如星慌忙闭上了嘴,再一扫正殿中所有人的表情,却都是说不清的复杂隐忍。 ——长岭与浮雪岛百年交好,敬佑段家也是祖辈立下的铁规。但随时间的推移,暗地里的矛盾层出不穷,尤其到段家覆灭这一代,双方实力悬殊,整座浮雪岛只剩段青泥一个遗孤,默守陈规其实已失去它原本的意义。 “这种时候,我们也该想明白了。”慕玄看了眼柳如星,正色道,“段青泥能否胜任掌门一职,确实存在极大的疏漏。” 柳如星有些害羞,不自然地低垂了眉眼。 慕玄又道:“与其由那登徒浪子身居高位,倒不如拉他下来,换有能力的人取而代之。” 殿内其他人也纷纷投来目光,对勤恳踏实的柳如星加以赞许的神情。 “……好啊,这主意真不错!” 偏在这时,正殿门外传来一道轻佻的笑声。 慕玄师徒脸色骤变,与众位长老齐齐回过头去—— 只见段青泥一身单薄青衫,肩上搭着不着调的沉黑外袍,穿着松松垮垮、吊儿郎当,彼时一脸无所谓的笑容,跨过门槛走进了正殿;而在段青泥的身侧,仍是那名不苟言笑的黑衣青年,进门的间隙收去手中纸伞,抖落一地冰冷水珠,将山外落雨的寒潮也一并裹挟入室。 而大门口外,横七竖八放倒了一群……全是没来得及阻拦的长岭弟子。 “掌门?!”跪着的欧璜两眼放光,连声大喊道,“您、您可算是回来了!” “可别这么叫了,承担不起——我也不想当这劳什子的破掌门了。”段青泥沿着走道径自上前,“别的什么都不要,只求师父大人放我一条生路。” “你……” 慕玄脸色一青,伸手便要拽他,却被玉宿用纸伞打开了。 段青泥走向自己的座位,鸠占鹊巢的柳如星登时吓一大跳,挣扎着便要起身让位。段青泥道了一声“无妨”,一抬手挥开桌面上的文书笔墨,给自己挪了块地,然后舒舒服服坐上去,对着殿内一众长老道:“抱歉啊诸位,这几日天气甚好,我便下山溜达去了……直到今天才赶回来。” “段青泥!” 慕玄赫然而怒道:“你把长岭当什么了?自己家吗?!” 段青泥无辜地问:“难道不是吗?” “这么多双眼睛盯着,你掌领门派数月以来,可曾做过一件正经事?”慕玄厉声道,“大闹还雪宴,又占寒听殿,三天两头逃下山去,一失踪便不见人影——有哪位掌门像你这样的?” “我这不是来辞任吗?”段青泥一伸胳膊,将柳如星的肩膀一扳,轻飘飘道,“我看师弟就不错,很适合给你们做牛做马。” “师兄别、别说笑了!”柳如星忙从座位上滚了下来,“如星只是一介普通人,哪比得上段家人身份尊贵……” 呵,又是这该死的“身份尊贵”。 段青泥禁不住地冷笑。在座的人不说十有八.九,至少一半抱有让他沉冰棺的想法……先前那些凝血的毒药,便也是为了将来做好准备。 “你们既是看不惯,卸了我这掌门便是。反正留也好,不留也罢,天枢山没有人是我的对手。”段青泥从桌上跳了下来,凑上去挽住玉宿的胳膊,“……你说是吧,王佰?” 玉宿面无表情,不点头也不摇头,便认由他这么随意地挽着。旁人看在眼里,自然多了几分忌惮意味——病秧子说得没毛病,遍观长岭派上下,没有谁能与这位神秘的年轻人一决高下。 慕玄只看了一眼,愈发怒得青筋直冒:“你这……逆徒!勾结外人进山,倒还有理了?!” 话音方落,当即扬手一震,眼看将是一掌拍了出去,玉宿一把将段青泥拉至身后——只是这掌没能拍到人,傅憾与段玮二位长老上前来,同时阻拦于双方之间,硬生生化解了这般僵局。 “好了慕玄,人都安全回来了,你还同他发什么脾气?”傅憾这个和事佬,又卡在中间端水,“青泥也是,好端端说什么气话?你是段秋筠的宝贝儿子,傅情也拿你当自家孩子看待……若真卸了掌门一职,我们该向谁交代去?” 傅情……离奇失踪的上任掌门。 段青泥一怔,偏头与玉宿对视一眼。两人来不及开口,慕玄却是嗤笑一声,凉声说道:“说得好听……你最好将这位置坐稳了。” 言罢一拂衣袖,领着诚惶诚恐的柳如星,头也不回地出了大门。众高层今日聚集此地,无非是为讨论掌门之事,但见眼下多半是没了戏,便也陆陆续续撤离现场……毕竟比起争强斗狠,还是明哲保身更为重要。 过不多时,整座正殿犹如退潮般的一扫而空,所有人各持目的而来,又都熙熙攘攘离开了此处。 等再回过神时,殿内便只剩段青泥一人、桌前堆成山的厚重竹简、随风飘飞的文书纸张……还有,一个从头到尾不说话的玉宿。 段青泥紧绷许久的身体,此时终于得以舒缓下来,整个人瞬间松懈,便克制不住地朝前软倒下去。 幸好玉宿反应及时,一抬手将人牢牢固定住,旋即听段青泥长长呼出一口气,仍是心悸道:“哎,你看到没有……天枢山这一大窝人,没一个是不想要我命的。方才站出来说话,我都怕有人半路出来捅上一刀——他们冰棺都给准备好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