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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婉仪知道这事儿拦不得,又见他着急,只好嘱咐了一番,才将他送到二门处,看着他骑马远去。 心里却渐渐生出了不安,当年她不知潘云竟是他恩师的女儿,亦是不知道潘云因何来了朱家,难道说,是跟这事有关吗?只是,潘云当初来了朱家,也是三四年后的事情了,怎的如今却提前了这么多?又或是她想多了,当初潘云之所以前来,跟这事儿并无关系? 想了又想,也只是愈发疑云丛生,只好丢于脑后,强自压着心绪,每日里照常过日子。 第075章 朱兆平快马行了七八日, 终于在四月十三日的傍晚时分,到了东山学堂。 因着潘荣素常住在这里,如今他人没了,灵柩也就停在了学堂里。朱兆平一路上了阶, 很快便碰上了三四个前来吊唁的同窗, 免不了要见礼寒暄几句, 等到了灵堂的时候, 外间天色已沉,几片黑沉沉的乌云悬在天上,瞧这光景,约摸是要下雨了。 朱兆平立在门槛上,堂屋里已是黑透, 只点了两根白色蜡烛,阴恻恻地照出了一片淡淡凄惨亮光,两抹单薄纤弱的身影就跪在那亮光里面,披麻戴孝抹着眼泪慢慢地在火盆里烧着黄纸和元宝。 是师母和潘云。 朱兆平想着,便一脚走了进去。 似是察觉有人来了,潘云抬起一双哭得红肿的眼睛看了过来, 见着来人,不觉一怔, 半晌才抖着嗓子道:“你来了。” 洪氏闻言也抬起了头,见果然是朱兆平,不觉落了两行眼泪出来, 悲戚道:“平哥儿来了,快来给你先生烧柱香,他一直都盼着能再见你一面的。”说着想起死去的相公,不觉掩袖哭泣, 声音细细弱弱,倒更觉凄苦可悲。 朱兆平快步上前,在蒲团上跪下,还未言语,两行眼泪也跟着落了出来,潘云抽泣着取出三根线香点燃,便伸手递给了朱兆平。 昏暗惨淡的烛光下,潘云更添了几分凄苦柔弱,她瘦了许多,一向明亮仿佛宝石一般的眸子,如今也暗淡无光,看着他,里面水光轻漾,便见着两行泪珠滚落下来。 朱兆平心里一涩,伸手接了香来,眼睛看向棺材,哽咽着拜了三拜,才起身将线香牢牢插在了铜炉里。 “究竟是怎么回事?”朱兆平到底是男子,虽心中伤心,可很快便抹去了眼泪,看向一旁的洪氏,轻声问道。 洪氏想起相公的惨死,不觉又开始落泪,又因着见着了朱兆平,晓得他是个可靠的,心中多了几分踏实,那哭声便愈发凄惨起来。 朱兆平见她哭得不能言语,只好劝慰几声,又问向潘云:“云meimei呢,你可知事情始末?” 潘云脸上悲戚更甚,哽咽两声,轻声道:“都是我的错,若非是因着我,父亲也不会遭此横祸。” 随着潘云细弱颤抖的嗓音,朱兆平终于知道了这事情的前因后果。 潘云所嫁之人姓冯,单名一个寅字,虽他只得了个秀才的功名,可两位大哥却都是在朝为官之人,家境又富裕,故而潘云嫁给他,实实在在是高攀了。 “……我之前便听说他于女色上不大妥当,可自打成亲后,他又素来体贴,我便没放在心上,心想着只要以后他好好过日子,以前的事情又何必究根问底。岂料到我这里怀着身子,他便忍耐不住,就在书房里拉了丫头胡来。” 潘云说着,便轻轻啜泣了一声,又哽咽道:“那一日我本是熬了碗莲子羹带去书房,就被我看了个正着,我心里又气又恨,返身走得时候便没留意脚下,摔下了石阶,孩子就因此没了。” 洪氏听到这儿愈发哭得伤心,她好好儿的一个女儿,肚子里好好儿的怀着一个外孙子,就因着女婿是个好色之徒,一个给摔没了,一个在床榻上躺了半月还起不得身。 朱兆平紧缩两条剑眉,实在没想到,潘云所嫁之人竟是这么个性子,不禁疑惑道:“难道定亲之前,先生便没托人去打听?” 潘云苦着脸道:“打听了,可这事儿被冯家捂得严严实实的,我父亲并不曾打听出只言片语。” 朱兆平又往前看了看那棺材,问道:“为何灵堂上只有你和师母二人,你相公呢?” 潘云脸上更添了几分凄然,她没说话,慢慢将两片本就苍白的唇瓣咬得愈发没了血色。 洪氏却是愤然道:“他们自然不敢前来,你不知道,推了老爷跌落石阶,害了他性命的人,正是那个小畜生。” 哪个小畜生?朱兆平略一迟疑,不禁骤然惊道:“是云meimei的夫婿吗?” 潘云哽咽中带了几分怨恨,道:“正是他。”说着轻声泣道:“父亲因我失了孩子,又伤了身子,气不忿儿便跟母亲一起去寻他,便在去往济云寺的路上起了争执,他失手之下,便害了父亲的性命。” 朱兆平眉峰间阴色更多,愤愤道:“既如此,那就更不该撒手不管了。” 洪氏瞧了他一眼,缓缓道:“虽是失手,却到底是他害了老爷的性命,我一怒之下,便写了状子,递到了县衙里。” 朱兆平恍然,如此一来,潘冯两家怕是要交恶了。眼睛看向潘云,不觉又添了几分怜惜,只怕她夹在中间,势必要被人为难了。 潘云瞧见了他的神色,默了默,轻声道:“我失了孩子,冯家太太本就怨恨于我,又出了这回事,自然是更容不下我了,前两日冯家捎来了一封休书,如今,我已是冯家的弃妇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