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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兆平从屋子里走出来的时候,一眼就看见了妻子的身影,她站在那里,整个人都氤氲在了一种难以言喻的悲伤中。 她在伤心什么? 朱兆平想着,就走了过去。 何婉仪听见了脚步声,回头看去,就看见朱兆平正朝着她慢慢走来,目光沉凝着一种说不出的忧伤,让他整个人都显得格外的忧郁。 朱兆平很快停下了脚步,他垂眼看着面前的女子,她形容美好,模样秀丽,看着自己的时候,神色带着明显可见的担忧……他突然想起来,那些从妙莲嘴里打听出来的东西,目光猛地一闪。 “我们不会像他们那样的。”朱兆平突然抬手抚了抚何婉仪被风吹散的额发,将她慢慢搂在怀里。 何婉仪莫名其妙地被人搂在了怀里,听着男人坚强有力的心跳声,渐渐的,心绪也平缓了下来。便是这时候,有一些细软莫名的感觉在心头涌出,她想,是的,他们不会像他们那样了,至少这辈子,再也不会了。 翌日,天才微微亮,就有丫头过来禀告,说是大老爷一大早就离开了家里。 朱兆平没理会,爱去哪儿就去哪儿好了,事情到了这一步,大老爷不在家反而是个好事情,毕竟,他的态度说明了一切。 他是不会休弃大太太,也不会冒着风险,为了一个妾侍,就让大太太身败名裂。也许他对青柳是真心的,不然也不会隔了这么些年,对个相貌相似的人那般百般爱护,可是,再真心又能如何,当触及到他心中的家族利益时,他还是毫不犹豫地就选择了维护家族的名声,青柳白死了,那个小戏子,也白死了。 朱兆平波澜不惊地吃了一碗粥,两块饼,等着他吃好了,漱口洗手,准备出门时候,棠梨阁的大门处连滚带爬地奔进来一个人。定睛一看,那人竟是家中的管家。 朱兆平快步走了出去,还未下了石阶,管家已经奔到了跟前,呜咽着嗓子带着几分惊惧和悲伤,慌乱道:“四爷,老爷没了。” 朱兆平一怔,面上立时卷起波澜,上前一把揪起了管家的衣襟,怒道:“你说什么?” 别院里,秋花正盛,朱兆平一路疾奔,却在一脚踏进堂屋大门的时候,陡然一滞。 许是因为下人不敢动,他的父亲还维持着死去时候的样子,一手扶着酒坛,一手软绵绵耷拉在一旁的地上,他靠在棺材上,微微垂头,仿佛睡去了一样。 朱兆平立在门外默了片刻,提起衣摆走了进去。他走得缓慢,仿佛害怕惊醒了那酒醉酣睡的人一般。等着到了跟前,他缓缓蹲下去,指头在那人的鼻孔下停留了几瞬,又把手指按在那人的脖颈处,最后终于还是坐在了地上。 死了,真的死了。 朱兆平坐在那里好半晌才慢慢缓过气儿来,他抬起眼,看见管家下心翼翼地站在门槛处抹眼泪,说道:“去请了刘仵作过来一趟,记得,不要惊动了旁人。”说着,他缓缓转眸,目光落在那个酒坛上。 他想确认一下,他的父亲,究竟是怎么死的。 没过多久,刘仵作就骑着马来了。他是个老手,查验了尸身和现场,很快就在棺材底下,找到了包毒.药用的绵纸。 “依我来看,这药该是令尊自己放进去的。”刘仵作跟朱兆平也算是熟识了,将手里的纸递过去,目含怜悯道:“节哀。” 朱兆平目光幽深,接了那纸慢慢攥成一团,心里一阵一阵的抽疼。这么说,他果然是自尽而亡的。对于这样的结果,他既意外,却又莫名的觉得理所应当。 送走了刘仵作,朱兆平又回到了堂屋,他站在那里许久,才终于转身走到了门槛处。 “你来看着他们收拾了老爷的尸身。”朱兆平吩咐管家,又转眸看着放了小戏子尸身的棺材,目光中带了一些极难察觉的暗色忧伤:“还有这位,也让他们早日入土为安吧!”顿了顿补充道:“就埋在朱家的祖坟里,记得埋深一点儿。” 回到朱家的时候,时间尚早,朱兆平本想回去棠梨阁,可想了想,还是先去了五福堂。他还没有让人回来报信儿,家里的人,除了棠梨阁的人听到了一些风声,旁人都还不知道这件事。 大太太正躺在床上喝药,郎中说,她断了一条肋骨,但好在不算严重,不曾扎伤了肺腑,只嘱咐她好生静养,万不可随意下床,再扯动了伤处。 大太太慢慢地喘着气,想起她那夫婿抡起拳头,抬起脚,对她拳打脚踢,毫不心软,心中莫名的觉得凄怆。 为了能夺回他,她不惜昧了良心害人,手里沾了人血,成了这幅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可在他的眼中,他的口中,半丝的怜惜都没有,他对自己,竟是那般的憎恶。她活了这半辈子,究竟是图得什么呢? 大太太想不通,也想不透,只觉得心里沁了雪水一般,又冰又冷,让她难受得几欲喘不过气来。 朱兆平走进卧房的时候,就看见她瞪着眼睛在出神。她脸上的青肿更厉害了,因着这些肿块儿,也看不出她的表情,朱兆平只是觉得,那双直勾勾看着帐顶的眼睛,呆滞无神,却又隐隐流动着沉默的绝望。 他走了进去,在床前坐下。 大太太转过头,看见是他,目光一瞬间有些复杂。 老大早上过来看过她,屁股略沾了沾凳子,便耐不住性子滚了,还不如老大媳妇儿,倒是耐着性子在床前伺候了一个早上。她还说,她跟那位四奶奶已经商量好了,一人一天,轮流过来照看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