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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涯刚刚就是随手播的,听到他问,也反应了一下,方才想起,刚刚那段旋律是宗主师兄曾弹过的,而师兄又是从先师那儿学来的。 大师兄为人秉节持重,他那张旧琴虽是师兄所赠,但他自己却甚少沉溺逸乐,温涯那许多年里一共就只听他弹过一次琴。 温涯笑了笑,有些怀念,说:“是我老师作的曲,我大哥教给了我,好听吗?” 聂元恺把水杯放下,点了点头,回到钢琴旁,弹了一遍刚刚的旋律,他的音准非常好,即听即奏,问:“后面还有吗?” 温涯便端坐了下来,将那支短短的曲子弹奏了一遍。 他闭上眼,好像看到了云雾里的灵山,赤霄峰上,主殿笼罩在光晕里,像是由玉石雕成,师兄师姐们身穿青色白色的道袍,御剑乘鹤而来,无数寻仙者沿着耸立的石阶登攀,脚下便是潮湿的苔和万丈深渊。 曲调一转,便是百载光阴,仙门凋零,高耸巍峨的主殿毁于一旦,半边坍塌,半边被妖火烧得漆黑如炭,药圃化作焦土,精心护养的灵草尽数枯死,仙鹤声声哀鸣,向着天边远飞而去。 仙道渺渺,大梦虚空;盛极而衰,此消彼长。 先师卦修陵游君,也许就是因为看得太远,所以才不愿飞升,安然坐化。 那日师兄弹起先师所授之曲,也不知道心里在想什么,是否已经猜到自己究竟还是不能守住灵山宗。 温涯轻叹,暗自道,只希望他们寻得心中安宁就好。 一曲弹罢,聂元恺怔了怔,脸上有些惊叹之色,回味了片刻,才说:“就像是专门做的续曲一样。” 温涯品了品他说的话,还真是。 那部仙剑游戏的主题刚好是寻仙,而他师尊所遗之曲,说的是天道,里面有很多共通的东西。 聂元恺坐在琴凳,皱眉思索,尝试着将两首曲衔接在一起,弹奏了一遍,丝滑无缝,浑然天成。 聂元恺的双眸一亮,问:“哥,老师的曲子可以授权给我们用吗?这样就算前半段截掉,后半段也可以保留下来。” 这倒是没什么所谓,他师父那样的人,也不会小气一首曲子。 第79章 翌日,据说整个五月都会天气晴好的尼斯下雨了,天气忽然有点阴冷。 温涯陪聂元恺昨晚熬了个大夜,把曲子完整地合了下来。古琴音温润内敛,论说不很适合在嘈杂的场合表演,虽然节目组有准备拾音器和民乐用音箱,但是音质还是难免会受一定影响,效果可能最多只能达到他昨天在静夜里弹奏的五六成。 聂元恺觉得很可惜,但温涯自觉琴原本就弹得不好,当初学来不过是为了自娱消遣,现在纯粹是外行唬弄外行,够用就行了。毕竟他如果真的在意现场效果,当初就不会答应跟他来搞街头表演了。 印象里嘉荣小师姐最好搞些品茗作画,赏花听琴一类的雅集,要是给她知道,他抱琴到吵吵闹闹的火车站来弹,听众还多是她眼中的蛮族人,也不知道她要发多大的脾气。 温涯莞尔,想起自己离开灵山宗之时,忘了说要将那张琴赠给她了,忽然心中一阵淡淡的惆怅。 早上六七点钟回去睡下,出门在外却总是睡得不实,温涯梦梦醒醒,睁开眼时还没过十二点,整个人都被捂得汗涔涔。 下午过去录制,也差不多时间该起身,他有些疲倦,神思混沌,站在淋浴喷头下发了会儿愣,忽然想起自己刚才又梦见了灵山宗,梦见了赤霄峰主殿前那些脾气很大的白鹤,梦见那年他自知愧对师门,又天劫将至,性命不久,改换凡人青衫,在山脚三叩首,之后,西风瘦马,山在身后渐行渐远,终至不见。 琴者心也,是他想念故人了。 下午,他一身休闲打扮,没有琴桌,便在火车站的钢琴之畔盘坐下来。 手起,古琴声淙淙流淌而出,回旋在气质复古的尼斯火车站中,少顷,一阵钢琴声与之交融。老旧的车站钢琴喑哑走音,但却意外地与曲中□□有常、命途难测之意暗合,仿佛将人带到了云遮雾罩的山巅之上。 游客们围拢了过来,在潮湿的雨天里,仿佛有风夹杂着雪花拂面,能见头顶朱红,白羽黑足的仙鹤在雪中起舞,之后,浮云随风散,仙鹤远飞,令人心生怆然。 有不少人掏出手机拍摄——弹琴的两个东方的年轻人,一个稚气未脱,但面相漂亮讨喜,另一个看上去要年长几岁,肤色苍白剔透,外貌亦俊美出众,且身上有一种独特的神采风度,十分引人瞩目。曲声渐渐轻缓后,围观的行人已经为数不少,众人的脸上,都有一种如梦初醒的神情,安静了几秒,方才有人开始鼓掌,并掏出硬币纸钞,上前放在地上的琴囊里。 温涯与聂元恺起身鞠躬,之后拥抱,摄像导演点了点头,比了一个“OK”,该录的镜头大致都已录到了,只是还要补温涯背琴走进车站,还有聂元恺的两个手部的特写。 有络腮胡子的法国大叔走过来,询问曲子的名字,温涯请随行的翻译跟他解释是游戏当中的插曲,聂元恺欢呼着过去把纸钞硬币都拢了起来,快乐地回过头问:“哥,你要不要喝个咖——” 一个戴墨镜的年轻人捧着一束香根鸢尾站在温涯身后,聂元恺:“啊!!!” 温涯回过头:“?!” 温涯哭笑不得,赶紧对聂元恺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拉着牧野避到一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