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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晚城外西山大营收到太子手书调兵进入皇宫,琚太子带着东宫属官和皇城十三卫队意图弑君篡位。郑相父子和林家两位大人亦无故出现在乾清宫,逼皇帝写传位诏书。 但皇帝身边亲卫拼死护卫,太监结队死守乾清宫,终于撑到禁军来援解救皇帝。 后来琚太子事败自杀,皇后自缢,郑家灭九族,林家满门抄斩。世家神童林彦安变成了内侍安止,乐则柔未婚夫和父亲都因此消逝,她成了七姑。 永昌八年的秋季,回想起来是一片令人心悸的血色。 方才的儿女情爱恍如隔世,安止眼睛黑幽幽的,声音像是从一个遥远的空洞中传来,“实际上那晚太子是被陛下传到乾清宫的。” “郑相和林家的人是由皇帝身边的一个内侍半夜传口谕入宫,郑相进宫之后见到西山大营的一个副官,他看情势不对借故去东宫,但只见到了太子妃。” 乐则柔心下骇然,哑声问道,“你如何知道?那晚牵扯进去的人都已经没了。这是能撼动朝野的大事,难保有人会混淆视听借力打力。” “是本该没了,”他嘴角挂着森冷的笑意,低垂眼皮拿帕子一个手指一个手指擦掉乐则柔手上的药膏,“太子妃一直没死,她在冷宫里装作疯疯癫癫活着,为的就是有朝一日能翻案。我去过冷宫,说了自己的身份才从她那儿知道太子根本没有巫蛊,更没有逼宫。当晚郑相迟来一步,太子已经被叫去乾清宫了。 后面的事儿她也不知道,但她说皇后不是第二日晚间死的,她半夜就听见宫人说皇后自缢了。” 皇后和太子妃都是郑家女,她们之间肯定有传递消息的法子,如果皇后真的半夜就没了,那她难道是提前知道太子逼宫不成吗? 乐则柔如坠冰窟脊背发寒,讷讷不能语。 安止目光盯着烛火,脸上有无动于衷的冷漠和平静,“当年东宫属臣死的死贬的贬,其中有个叫何瑞祜的死的最早,报是畏罪服毒。但此人有一项本事,就是极善临摹,学人笔迹几可以假乱真。” 西山大营收到的所谓太子手书,到底是真是假? 他这些话恍若梦话,在满室灯火明亮中显得格外荒唐,他话里的意思让人不敢细想,但又不得不想。 怎么会是这样?如果是真的,那么多人就白死了吗? 许久,乐则柔胡乱扶着炕桌坐下,喃喃道,“是谁做的?是……” 谁能一把算计了皇帝最疼爱的太子和树大根深的郑林两家?谁能让皇帝如此信任?谁能打满朝文武一个措手不及,让谋逆的罪名铁板钉钉?谁能掩藏事实滴水不漏? 乐则柔不自觉打了个寒噤,这样遮天蔽日的本事,她只能想到一个人。 安止似乎看出她心里在想什么,倏忽融冰化雪地一笑,语气放的轻松些。 “你别猜了,我还在查着,何瑞祜是四皇子荐的,当晚传郑家的内侍素日有二皇子的影儿,里面不知牵扯了几方势力。太子妃的话也不能全信,她在冷宫那地界儿熬了那么多年,假疯癫也能成真了。 我这些年看过来,皇帝开始确实不知情,大约是这几年也觉察了不对,他对六皇子好,未必没有补偿的意思。” 乐则柔方才被自己的猜测吓了一跳,听到安止的否认心里松了口气,她捧着茶盏猛灌了一顿压惊。 打更人的梆子声响起,安止摸摸她冷汗湿了的鬓发,“你不用怕,我自慢慢查着,总归能有水落石出那天。但我今日告诉了你,你就不能插手了。” 乐则柔知道此事事关重大,慎重地点头答应。 “你也得答应我不能以身犯险。” 她握住安止的手,脸颊轻轻蹭着,像一只无限依恋主人的猫咪,“这些恨是以前的,但咱们是往后的,你得先保全自己再论其他。” 安止目光霍地一闪,而后垂眸沉默了很久,久到乐则柔几乎要哭了的时候他才抬头慢慢笑。 “好。” “靶镜在哪?”安止没骨头一般靠在大迎枕上打了个呵欠,觉得脸上皱得厉害。 乐则柔还沉浸在惊心往事中,顺手就摸过镜子递给安止。 下一瞬。 “乐则柔!”安止腾地坐直身子,叫的像被踩住脖子的鸡,惊飞了树上谈情的喜鹊。 乐则柔捂着耳朵,十分茫然。 玉斗一天已然忍得气急恨急,此时拔剑就冲进了内室,冷声说,“是你能叫的吗?!” 但她转瞬大笑出声。 安止脸上黑绿两大坨,脑门儿和下巴也横竖蹭了,哪还有祸国妖妃的样子。 乐则柔也反应过来,忍笑一让手,“时候也不早了,安公公早些歇了吧。” 安止脸上不是黑绿就是气的涨红,你你你半天甩袖走了,留下一对儿在身后大笑的主仆。 月色如银洒落在脚下,安止跨出长青居的门,也不由笑了。 第20章 党夏 第二日乐则柔随六夫人去朱家赴宴,贺二表哥朱翰谨考中进士。朱家是杏林世家,曾出了三任太医院院正,杏木堂更是开到南南北北。这日赴宴的人马车都堵到胡同口了,热闹喧哗。下午乐则柔跟长乐侯夫人她们抹叶子牌乏了,借故出来花园透透气,倒瞧见朱翰谨一人在琉璃亭子里坐着。 她拿团扇遮着头远远笑道,“举人老爷不在前院儿照应,怎么溜这儿来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