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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止没回答,下地倒了杯水,没让她接手,端着杯子抵在她唇边喂着喝了,自己喝了剩下的水,又搂紧她,迎着她询问的眼神说:“陈拙领人收复靖北关,彻底扯掉了党夏的幌子,之后就是逸王和江宁之间对峙了,我在想怎么应对后面的局势。” 趁逸王不在漠北的时机,陈拙一鼓作气抄了党夏人老窝——他早不耐烦为了江北江南磨磨唧唧耽搁打党夏了,少了逸王辖制,他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直接打到党夏王庭。 而江南与江北的僵局,随之摆到了明面上。 “怎么应对,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呗,反正这回咱们跟他明刀明枪了,大不了你死我活而已。” 乐则柔倒是很看得开,她也愁过,但自从安止告诉她是逸王动手之后她就坦然了,赌局已开,出牌就是。 而且……她不动声色打量安止一眼,低头无声地笑。 终于可以把那个狼牙给收起来压箱底了,再也不用看见它,省得时刻提醒自己安止过去里有逸王那么重要一个人物。 可喜可贺,可喜可贺。 安止远没有她那样乐观,他与逸王打了十几年交道,深知此人智谋不俗城府极深——十二岁带着散兵游勇远赴辽东,而后灭乌叙,无声无息经营出十几万人的军队。这次杀他一击不中,之后再想寻破绽势必难如登天。 留着这样一个隐患威胁乐则柔安危,安止做梦都得睁着一只眼睛。 “哎呀,你别总想他了,天天琢磨他时间比琢磨我时间还长。”乐则柔戳戳安止眉心,嬉皮笑脸咯咯笑,被他扫过一眼,“别闹。” “我没闹。”乐则柔一缩手,满脸不服,又一翻身趴在安止胸口,撑着他肌rou抬头扬下巴,“来,我先问你,逸王为什么杀我?” 能是为什么,他想收服江南统一大宁,而乐则柔是破局的关键人物。 “所以我说你不用担心,”乐则柔说:“只要局面一安定,他知道自己再怎么努力也没戏当皇帝,他就不会跟我较劲了。” 安止失笑,虽然没反驳,但脸上写着异想天开四个大字,现在形势混沌,逸王此行江南目的不明,但必然要掀起腥风血雨。“局面安定”四个字说来容易,不知要多久才能做到。 而且,“我这次投毒,他不可能不算这笔账,即使局面安定他不会善罢甘休。” “此言差矣。” 乐则柔立刻不赞同地摇摇头,“逸王这个人自幼隐忍谋定后动,不会做毫无收益的事情,他此次杀我未遂,也能试探出你我底细几何。只要局面安定,我不再重要,他便不会再费心费力动手了。” 安止会为了乐则柔冲冠一怒冒险下毒,但逸王永远保持克制冷静,即使杀身之仇,也可以拿利益衡量。 烛火微闪,安止心头突地一跳,乐则柔与逸王毫无交集,对他的形容竟然准得离奇,在她点出来之前他甚至没意识到。 他莫名舌根泛酸。 又听乐则柔说:“至于局面安定,其实我心里也没多大谱儿。”她倒是很坦白,“但是吧,只要陈拙不偏逸王,总能安稳下来的。而且我直觉用不了多长时间。” 安止心不在焉地“嗯”了一声,“且看吧。” 逸王绝非寻常人,眼下只能等他先出招。 …… 正如安止所料,逸王即使余毒未清身体虚弱依然能搅动风云,生命力顽强得令人叹为观止。 端午节时逸王上节礼,顺带呈上一份奏折,称党夏已经被打出靖北关,江北安定,请正康帝迁都回北方。 正康帝脑子还没被酒色彻底泡坏,江北安定不假,但肃州以西都归陈拙,以东皆在逸王控制下,这时候迁都,就算猪脑袋也知道无疑自寻死路。 逸王拿出天子守国门的祖宗家法,安止让正康帝咬死不肯答应,龙体欠安的借口永远好用,他颁旨命逸王班师回朝,江宁朝圣。 而逸王甚至连圣旨都没接,宣旨太监怎么去的怎么回来。 正康帝暴怒。 紧张气氛在江宁城内弥漫,人心惶惶。时局紧绷如薄薄牛皮鼓面,轻轻一碰就有震耳重响。 对于江南世家来说,他们是绝不愿意有个逸王一样的皇帝的,之前好歹有党夏幌子在,他们还能拿逸王远在天边骗骗自己,现在图穷匕见,忙着自建藩镇的诸世家都绷紧了皮,看正康帝是如此可爱可怜,几乎日日都有歌功颂德的奏折呈上。 可惜都是虚应故事,既不出钱也不出力。 而安止的计划又一次被打乱了,值此多事之秋,江南不能政权变动太快,大皇子继位事宜不得不往后推一推。 恐怕正康帝做梦也想不到,登基这么久,地位竟因自己的叔叔空前稳固,还多坐了几年龙椅。 逸王才是他真正的贵人呢。 “王爷,陈拙那里态度尚且不清楚,是否要再等几天出手?”谋士迟疑道。 一阵风吹过,逸王掩口咳了几声,护卫立刻为他披上披风,安止的毒太过霸道,即使解了毒也让逸王身体骤然虚弱。 他拢了拢衣领,缓声道:“当初经我皇兄授意,林家二爷故意拖延救援,一夜之间断送定国公府三条人命。陈拙之前态度不清是不知道此事而已,现在他知道了,你觉得他会对我那个侄子还有林彦安什么态度?” 恐怕恨不得将之食rou寝皮,亲自杀来江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