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死后全师门为我追悔莫及 第182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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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人。” 它说话了! 沈黛惊愕地望着它。 “主人,千年未见,您一如往昔,还是我记忆里的那个主人呢。” 昆吾割玉剑的剑灵是个温柔可爱的小女孩的声音。 她的语调眷恋又克制,对沈黛柔声道: “庚辰大人将我锻铸成剑赠给您时,我年纪尚小,还不能与您对话,这还是我们第一次说话,主人可以叫我昆玉。” “昆……玉……” 沈黛略带生涩地喊出了这个名字。 “昆玉,是你带我来到这里的吗?” 小女孩的声音听上去很开心: “嗯,因为我想让主人记起您自己,记起我,也记起庚辰大人。” “那你可以带我去找他吗!”沈黛眼前一亮,“庚辰——也就是我二师兄,他也落入了这十方绘卷里,你知道他现在在何处吗!?” “知道的,我与天元剑是同一块玄铁所铸,我能感应到天元的所在。” 昆玉又有些略带苦恼地道: “不过……” “不过什么?” “庚辰大人那边的情况,好像不太好。” * 谢无歧的情况的确算不上好。 伽岚君匆忙之间,要应付随时都会将他碾成碎片的兰越,根本抽不出时间将他二人发配到什么特定的方位。 于是谢无歧被扔进来之后,或许是天意,他也误打误撞地落进了一个陌生又熟悉的世界。 暮春竹影婆娑。 是纯陵十三宗千宗法会的日子。 谢无歧也发现自己是依附在一副躯壳之中,他倒是适应良好,因为他很快发现这就是他自己的身体,而眼前的千宗法会也正是他遇见沈黛的那一日。 因周遭发生的一切都无比熟稔,谢无歧虽无法挣脱这躯壳,倒也并不惊惶。 “沈黛,你知错了吗——” 剜心鞭抽在少女单薄身躯上,十方绘卷中的谢无歧见此情景只是微微眉头一皱,然而从未来而来的谢无歧再重看一遍,却是怒火滔天,恨不得挣脱这副身躯将这纯陵十三宗一把火烧个干净。 但他不能改变十方绘卷的进展。 这里是已经发生过的世界,是真实存在的某个时间段,而他只是旁观的过客。 谢无歧忍住胸中焚尽一切的怒火,静静等待着之后的发展。 还好,沈黛很快就会反抗。 而他也很快会站出来,虽然现在看来他站出来得太晚,但总不至于再眼睁睁看她受辱。 可下一幕,却令谢无歧无比震惊——! “弟子……知错。” 匍匐跪地的少女弓起身体,像受伤蜷缩的虾米。 她眼中仍有不屈的光,可江临渊按着她的肩,迫使她低下了头,以逃过衡虚仙尊手中随时可能落下的下一鞭。 于是那光越来越暗。 她被带去了纯陵思过崖反省。 而这个世界的他,只是略觉唏嘘地看了两眼,瞥见江临渊送走衡虚仙尊之后,便带着伤药随即偷偷也跟去了思过崖,谢无歧转身离去,再也没有管过此事。 沈黛被关思过崖,他生辰那日,自然也不会在食舍遇见她。 之后的宗门大比,她也并未与他正面对上,甚至连第一轮都未闯入。 谢无歧心中一片凉意蔓延开来。 ……这个世界,竟与他记忆中的走向全然不同。 他与沈黛本该有的交集,在阴差阳错之间全数避开,这个世界的他虽听过沈黛的名号,但大多数的时间,沈黛都待在纯陵十三宗闭关修炼,就算下山除祟,也是与纯陵弟子一道,几乎不与外人交流。 两人没有任何产生交集的机会。 但随着时间推移,更令他想象不到的是—— 这个世界的方应许竟死在了某一年。 而且是,死在萧寻的手上。 第八十八章 那一日对阆风巅的师徒三人,都仿佛只是一个无比寻常的日子。 离恨台银杏金黄,铺满院内一地。 杏姨做了桂花糕和桂花糖,有悠悠茶香从兰越的手底袖中倾斜而出,和淡淡的桂花香充斥在树下小憩的谢无歧的鼻尖。 “……我今日出去,来回大约要一个月。” 耳边传来方应许的声音,与往常一样,仿佛这只是一次再寻常不过的出行。 兰越道:“早去早回,注意安全。” 方应许应了一声,又问银杏树下打瞌睡的谢无歧: “师弟,你就没点什么想和我说的?” 谢无歧以手为枕,长腿交叠,懒洋洋搭着,有什么东西轻轻覆盖在他阖上的双目前,大约是一片树上飘落的银杏叶。 他甚至没有睁开眼,阳光透过金色叶片,明晃晃地透出方应许的一点模糊身影。 “有。” 他嗓音困倦,语调倦懒如梦呓。 “生死门附近有一小城,那小城破烂,酒却酿得好,回来路上记得给我带两坛醉花荫。” 方应许失笑:“我以为我是去出生入死的,结果你当我出去郊游?” “这算什么出生入死。”谢无歧轻描淡写地,“只是与太玄都那个萧寻一道去除祟而已,若你二人都解决不了,那怕是只有各家掌门长老亲自前往才能解决了。” 兰越似也有担忧: “……真的不需要我与你师兄一同前往吗?” “我也不是炼气筑基的小弟子了,哪里有出门除祟也要师尊跟着的道理?” 方应许随意地拒绝道,谈话间,他声音渐远。 “师尊,师弟,我走了。” 谢无歧打了个哈欠,冲他摆了摆手,风声急促,是方应许御剑离去的声音,银杏树下的谢无歧翻了个身,很快睡了过去。 世事无常这几个字写在纸上,看上去不过是一声略带怅然的叹息。 然而当方应许的死讯传回阆风巅时,谢无歧才知道,很多时候颠覆人命运的某个时刻,在当时看来不过是与平日找不出任何区别的寻常一日而已。 “阿歧,还不是难过的时候。” 兰越带着谢无歧循着方应许的气息,来到了北宗魔域外的镇魔碑前。 谢无歧的声音听起来有些干涩,他怔怔问: “但是师尊,我……找不到师兄的神魂。” 依附在他身上的谢无歧也诧异万分。 怎么会找不到。 人死后,命魂还会盘桓在人间两日,方应许身死不过一日,他们马不停蹄赶来,就是为了找回方应许的命魂再将他复活。 以兰越之力,只要命魂仍在,方应许就不算真正死了。 镇魔碑周遭荒凉无比,寸草不生,从血池中飘来的铁锈味浓重粘稠,随风沾在衣摆上,如跗骨之蛆挥之不去。 兰越站在这煞气腾腾的镇魂之地,淡青色的身姿如血雨腥风中一朵寂寂兰花。 他对谢无歧温声道: “别怕,还在的。” 兰越的声音如平静包容的海面,尽管藏在海面下的是汹涌跌宕的巨浪,但他依然镇定地在方应许气息最后盘桓的此处设下反生阵。 反生阵可映出死者生前所见所闻,因其限制诸多,且凶险万分,故被列为禁术,普通人不得修习。 兰越却不惧这些条条框框。 没有任何人,能阻拦他救回他的徒弟。 于是反生阵陡然张开数十丈,镇魔碑周遭皆笼罩在圆盘阵法的光芒之下,腾空漂浮的光点凝聚成一个一个身影,有来此处除祟的方应许,有被派遣同来的萧寻,还有他们所要拔除的邪祟—— 待看清那邪祟究竟是何东西之后,就连旁观这一切的谢无歧也愕然大惊。 那是方应许本该在二十多年前就亡故的母亲! 谢无歧曾在太玄都无意中看见过宿璇玑的画像,画像上的女人明眸皓齿,眉眼英气逼人,是传说中与重霄君势均力敌的神仙眷侣。 可现在被反生阵投影出的宿璇玑,却是满身死气,神色呆滞,四肢身躯如傀儡扭曲,显然已非活人。 “……人器。” 兰越不敢置信地看着宿璇玑的身影。 “何为人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