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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看不透顾风曜的打算,乖顺地跟随,徐妈已经离开,整座房子沦陷进深沉的夜幕中,也不知道什么原因,顾风曜没有开灯。 顾千欢没打算出声,手指默默抓住他的衣角,亦步亦趋,他的脚步没有丝毫声响,像只乖巧的猫咪。 顾风曜最喜欢的就是他乖。 走到饭厅,烛光盈盈摇曳,红木桌子上摆放着精致的晚餐,两侧是深色的红酒,暖黄的烛光照在瓶身上,像是融化的黑巧克力,苦涩又充盈清香。 “啵——” 顾风曜拔掉软木塞,往闪光的玻璃杯里倾倒酒液,绅士又优雅地举杯:“欢欢,喜欢这个惊喜吗?” 顾千欢抬眸看他,面无表情。 顾风曜脸上笑容微滞,这不是他预想的反应,杯中红酒莫名黯然,他说:“红酒很不错,欢欢你尝尝。” 顾千欢迟钝地拿起酒杯,滑润的红酒一气流进口腔,他吞咽下去,才有浓烈的苦味绽开,这副豪放的动作引得顾风曜轻笑起来。 刚才的凝滞转瞬翻篇。 男人语言风趣幽默,顾千欢一面附和,一面喝酒,不知不觉,他已经不知道续了多少杯,眼前的人开始重影,昏昏涨涨的脑袋开始发沉。 他脸上一抹飞红,眼波流转,顾盼神飞。 顾风曜身体后仰,扯了扯领带,才觉得燥热减轻几分。顾千欢突然出声,那双醉人的眼眸碎光粼粼:“顾先生,你会骗我吗?” 顾风曜心头一窒:“欢欢,你醉了。” 顾千欢趴在桌子上,微微抬眸,一侧摇曳的光倾倒下花朵的影子,像是纹身烙印上青年半张脸颊,意外的贴合。 顾风曜微微倾身,奇异地像是一副定格画面,青年缓缓抬眸,一双眼睛醉意横波,宛如晶莹剔透的月光石,耀动着醉人的光彩。 中心浅色的瞳仁勾出自己的轮廓,深墨色一团,漂亮又极为勾人,眨动的眼睫翩飞起舞,如同画质晕黄的老电影,动人心弦。 “顾先生,你知道吗,我的画,已经被送上去了,你一定会在顾氏画展上看见它。”他话题跳跃太快,顾风曜都愣了一瞬,才说:“是吗?这样的话,欢欢的画肯定很好。” 他有些心不在焉,敷衍地回答,惹得顾千欢不快地反驳他:“可是你之前还没看过我的画,顾先生,你又骗我了。” 他委屈地用脸颊蹭蹭桌面,像是在使小性子,眼睛微微眯起,显然是醉意上头了。 嘴巴含糊不清地嘟囔着“骗人”“骗人”,顾风曜心头一软,指尖捏上他的脸颊,软糯一团像是糯米团子,手感极好。 他忍不住多摸两把,顾千欢不堪其扰地偏偏头,醉得口齿不清:“呜呜,欺负窝——” “顾先生大坏蛋QAQ” 顾风曜轻笑一声,知道他意识不清楚,愈发恶劣地欺负他:“欢欢,你说我哪里坏了?” 顾千欢:“画……顾先生的画,我也要看……呜……” 顾风曜手下一重,青年白皙的脸颊上多出一个红印,他凝视很久,看不出半点装醉的迹象,才脸色阴沉地俯身:“欢欢,这不是你该知道的。” 回答他的是青年沉静的睡颜。 鬼使神差地,顾风曜想起他曾见过的画,那样好似如出一辙的画风,他眼神闪了闪,低下头,在青年唇角落下一吻。 想象中的男生和眼前人在一瞬交叠,他素来淡漠的眼里浮出少得可怜的柔意:“欢欢,你乖起来最不像他,但我最喜欢你乖,知道为什么吗?” 桌子上的青年呼吸绵长,显然已陷入熟睡。 顾风曜抚摸他的脸颊,像是在对自己说:“因为这样我才清楚,你不是他。” 他说完起身,打开储物室的门,在一排废弃的书架后摸索片刻,一扇隐形门被打开,赫然是洋房的另一个房间。灯光下,蜿蜒盘旋的阶梯一路向下延伸。 也是秦西西白天说的地下室。 顾风曜眼底溢出几分愉悦,光线拉长他的影子,走到阶梯尽头,是一个简装的房间,墙上只挂着一幅画,他凝视画作时的眼神无比柔和,像是在看自己的情人。 餐桌上,顾千欢睁开眼睛。 空洞的瞳孔倒映不出任何东西,他抓紧桌布,心里的野兽跟着发出讽刺的怪笑,笑他傻逼,笑他自以为是,原来只是一个替代品。 那个他是谁? 顾千欢眨了眨眼,呆呆地,无意识地啃咬指甲,像是坏掉的机器,直到痛意传来,他才迟钝地低头,不知怎的,他竟把指甲咬劈了。 带血的rou条挂在半截指甲上,张开好大一个口子,不停有血滴往下掉,腥甜味染上口腔,锈蚀大脑。 顾千欢毫无所觉。 他是在装醉,可如果不是装醉,他怎么会知道顾风曜的真正心思,他爱的是谁?叶舒晨?他也是油画系,被珍视的画像可能出自他之手。 亦或是他之前的情人? 顾千欢逐个分析,大脑无比冷静,视线钉死那扇紧闭的门,眼底一团暗墨,是谁呢? * 距离那次晚餐已经过了三天。 顾千欢在寝室看书,翻页的右手食指被白色纱布紧紧包裹,他手指上的伤终于开始结痂,不少人询问过。 对画家来说,最重要的必然是手指。 那是创作的根基。 顾千欢想过借口敷衍,可笑的是,他最想瞒过的那个人,根本就不在乎,准确的说,他根本没发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