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34)
一边说,他一边把巾帕递给楚渟岳,你自己擦擦。 楚渟岳沉默半晌,松开手,沉默地接过褚清手里的方巾,随便擦了擦。 褚清看着他,提醒道:右边鬓角还没擦。 楚渟岳抹了一把,擦脸的动作可谓粗鲁,完全没把自己的脸当脸,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在搓衣服,把脸当成搓衣板了。 褚清不知他哪来那么大火气,茫然地看着他。 擦干净了?楚渟岳问。 褚清颔首,在楚渟岳把帕子收好后,将烤鱼又送回他手中,由楚渟岳掌握火候。 褚清坐在一旁,悄悄往外挪,距离火堆太近了,真烧的慌。 他走开了,留下楚渟岳一个人孤零零守着烤鱼,褚清抱臂站在远处,于心不忍。 捋了一把大叶子,褚清简单整理清洗了一下,当做扇子,晃了几下扇风,还挺好用。 他走到楚渟岳身侧,给他扇扇。 微凉的风自身侧袭来,楚渟岳余光瞥见褚清的身影,不为所动。 褚清扇了没多久,手便酸了,再看楚渟岳还没反应,忍不住了,小声问,楚渟岳,你有没有凉快些。 楚渟岳矜持地点点头,嗯了一声。 褚清换了只手,闻着烤架上的香味,什么时候才能烤好啊? 快了。楚渟岳道,翻动烤鱼。 褚清眼巴巴的注视下,鱼烤好了。 凉了会,不烫嘴了,楚渟岳让褚清尝第一口。 味道如何?楚渟岳问,熬粥失败,烤鱼定能给他拉回场子。 我还没吃呢。 褚清嘀咕,在楚渟岳期待的目光中,将烤得细嫩的鱼rou送入口中。 咸淡正好,鱼皮烤的焦脆,内里rou却极嫩,处理的又好,没有腥味。 尚可。褚清如是道,催促楚渟岳再给自己分一块。 楚渟岳暗暗吐出一口气,嘴角笑意浅淡,给褚清分鱼。 分食完了一条鱼,也该回别院准备回京城了。 回别院的路上,褚清走得慢悠悠,一点都不着急。他想在此处多呆一会,能拖一刻便是一刻,毕竟回到皇宫后,下次出来,不知该是什么时候了。 他走得慢,楚渟岳也不催促,放慢脚步与他并肩而行。 他享受现在的氛围,他们未有交谈,却极为和谐。褚清收敛了浑身利刺,变得柔和无害,看他时也含着笑。 不约而同的,两人皆未提醒对方日落了,要快些回别院,快些回宫。待两人回到别院时,日头已经落山,只有晚霞还残留着被落日染红的色彩。 暗卫已经备好了马车,两人回到别院,当即驾车离开。 目送遥遥远去的青山绿水,褚清收回目光,放下窗牗。 马车内燃着灯,灯光通明,楚渟岳在烛火下看书,他睫毛浓密修长,烛光在他眼下,投印一片阴影。 褚清撑着脑袋,歪头看着他。 楚渟岳若有所感,抬起眼眸。 四目相对,褚清被抓包,赶紧移开目光,四处乱瞟,当做无事发生。 在看什么?楚渟岳偏不放过他。 没、没看什么。 褚清结巴了一下,旋即镇定下来,打了个哈欠,转移话题,我有点困了,先眯会。 说罢,靠着身后垫子,闭目养神。 楚渟岳失笑,书本翻过一页,心思却无法再集中在书上,目光不时瞥向褚清,最后专注地望着他。 褚清呼吸趋于平静,假作睡着状态的紧绷神色得以放松,整个人都处于平和的状态。车内烛光摇曳,在他身上笼罩了一层浅淡的光晕。 马车行进中,难免晃动,褚清睡熟了,脑袋一点一点,和小鸡啄米似的。 砰 一声不大不小的撞击声,车轮辇过块石头,马车不平衡的晃动。 褚清睡的沉,无知觉的向前扑到,楚渟岳眼疾手快,将他捞了起来,顺势坐在褚清身侧。 扶着褚清肩膀,楚渟岳侧头看着他,落在肩上的手缓缓下落,横在后腰。 楚渟岳往褚清身畔又移了移,手臂隔着轻薄的衣裳面料,紧紧地贴在一起。 眼见褚清又开始小鸡啄米,楚渟岳抬手,掌心轻柔贴着褚清侧脸,微微用力,让他靠在自己肩上。 楚渟岳屏着呼吸,垂眸看靠在肩上的褚清没有醒来的迹象,才松了口气,若无其事地放下手。 做了想做之事,楚渟岳心情美妙,嘴角好几次抑制不住的往上扬。 来者何人! 马车骤然停下,车外响起暗卫的呵斥声。 无人应答,旋即响起兵戈相击之声,楚渟岳手捂住褚清耳朵,轿帘掀开一丝缝隙,看向马车外的战场。 一圈暗卫围着马车,时刻警戒着,偶有刺客突破外围防线,意图靠近马车,皆被一刀毙命。 楚渟岳放下帘子,等待马车之外的厮杀结束。 不多久,厮杀意料之中的结束,暗卫还抓到几名俘虏。 楚渟岳取了软垫放在一侧,让褚清靠在上,安置好了他,下了马车。 暗卫举着火把,深沉的夜色中也能看清周遭地上的尸体。 情况如何。 一人身亡,三人重伤,十二人轻伤。俘虏四人。 楚渟岳颔首,信步走到俘虏身前,背着手垂下眼眸,居高临下打量他们。 谁派你们来的?楚渟岳问。 话音落下,无人回答,寂静良久。 刺客罩面的黑巾已被扯下,露出一张张平凡,能轻易隐匿与人海中的脸。 他们沉默着,愤恨地瞪着楚渟岳,目眦欲裂。 楚渟岳眉峰微拧,暗卫当即上前卸下刺客下巴,从舌下取出毒药。 这打的是不成功便成仁的主意啊。楚渟岳心道,语气平淡的吩咐,带下去,让他们开口。 是。 暗卫应下,押着刺客离开。 楚渟岳转身,朝马车走去,还未行至马车前,就见褚清睡眼朦胧地将帘子掀开一条缝,疑惑地望着车外。 目光扫过满地鲜血尸骸,顿时瞪大了眼,清醒过来。 楚渟岳加快脚步,挡在褚清身前,以防他看太多血腥的东西会不舒服。 褚清倒没有楚渟岳以为的那般,他倏然看见一地鲜血尸骸,确实不适,但很快就平静了下来,恍若以往他也曾见过般,对此早已熟悉。 怎么醒了? 楚渟岳试图上马车,但褚清没有退让的意思。 闻言,褚清顿了下,才道:声音太大了。 他说着,退回马车内,方便楚渟岳上来。 楚渟岳正上马车,上到一半,急促交替的马蹄声自不远处传来,火光在树丛中摇曳,由远及近。 楚渟岳扭头望去,压紧了眼眸,垂在身侧的手也攥紧,好一会才松开,心口起伏,悄然无声的吐气。 火光下,来人一行的全貌显露,褚家军军旗飘扬,昏沉的火光下,泛着猩红的颜色,却无比让人安心。 一老一少策马而来,年长者不怒自威,年少之人眉眼英朗。 楚渟岳见着他们,率先开口,岳父,三哥。 禇明渊翻身下马,听着岳父这称呼便气不打一处来,好歹是在人前,总要给楚渟岳些许面子,没有当着众人的面撂脸子。 他扫视四周,臣救驾来迟,还望皇上恕罪。 禇明渊沉得住气,禇元河却不行,直接朝楚渟岳质问,我小弟呢? 楚渟岳目光瞥向后方,禇元河领会到意思,抬脚就朝马车走去,不想却被楚渟岳挡住了去路。 让开。禇元河声音里是压抑不住的火气,他把褚清出事的所有原因都归咎于楚渟岳身上。 楚渟岳没挪动脚步,身形挺拔,挡在了禇元河身前,压低了声音,他现在认不出你,你的出现,很有可能会刺激他。他再受到刺激,后果如何我在信中写的很明白。太突然的出现在他面前,情绪过激,不合适。 禇元河一把揪住楚渟岳衣襟,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又想耍什么把戏,当初你就容不下小弟眼中有别人,趁着这机会你想满足你肮脏的欲望,你休想! 禇元河甩开楚渟岳,错身朝马车走,手臂却被抓住,他丝毫挣脱不开,阿爹!您 禇明渊警告地看了眼他,禇元河闭嘴,脑袋扭到一旁,怕多看楚渟岳一眼都让他火气大。 你待如何?禇明渊询问。 楚渟岳薄唇微张,话还未说出口,乘坐马车落后一步的大将军夫人杨蕴秀到来。 马车方停下,她便迫不及待跳下马车,直奔楚渟岳,抓着他手臂,眼眶通红,皇上,我儿呢 褚清一直听着外边压低的声音,怒气冲冲与冷静镇定的声音交替响起,似在说什么很重要的事,他竖起耳朵也没听清楚。 不过最后女人的声音,他听清了。 我儿? 褚清心下嘀咕着这两字,心尖上似羽毛抚过,难耐的疑惑让他推开窗牗,露出一丝缝隙,从中看去。 黑夜寂静,四人无声对峙,窗牗被推开的轻响,吸引了他们的注意。 褚清毫无预兆的对上四双眼,其中三双属于情绪怪异的陌生人。 他看着三人,眸光自三人脸上扫过,微愣。 第43章 三人的眉眼他皆有些许熟悉,不知是不是因为褚元宴的缘故。 褚清与他们面面相觑,放下窗牗避而不见也不是个事。褚清跳下马车,走到楚渟岳身旁,抬眸看着他。 气氛无声的压抑,楚渟岳也沉默怕许久,才对褚清介绍了几人的身份。 这位是大将军禇明渊,旁边是他夫人,那位是褚小将军,禇元河。 随着楚渟岳介绍三人的身份,褚清目光一一从他们身上划过,楚渟岳说到谁,他目光就在谁身上多停顿会。 褚将军,褚夫人。褚清认了人,朝禇元河点了点头,不再说话,安静地站在楚渟岳身旁。 禇明渊一辈子大风大浪的过来,一颗心早已锻炼的坚硬无比,此刻听着褚清的称呼,心口发酸。 褚清自小就黏人,喜欢黏着他,亲昵地唤他阿爹,要背要抱,对他也极其敬重崇拜。他嘴上时常说着褚清烦人,可最疼爱的还是他。 禇明渊尚能压抑住自己的情绪,杨蕴秀却不能。 她承受了三年丧子之痛,现在孩子找回来了,却不记得她。 唤她为褚夫人。 礼貌,却又冷淡疏远。 杨蕴秀忍不住呜咽,眼泪夺眶而出,晕染了舟车劳顿后疲惫却依旧娇好的面容。 禇明渊扶着她,握着他的手安慰。 禇元河盯着褚清,欲言又止。 褚清满脸茫然,无措的目光投向楚渟岳。 禇元河看着,攥紧了拳头,忍住没在此刻一拳头打楚渟岳身上。 此处血腥太重,褚夫人受了些惊吓。楚渟岳道,牵强的找了个借口。 褚清颔首,他理解。 我与褚将军有话要说,你陪褚夫人一会。楚渟岳道。 好。 褚清应下,走上前,扶着她,褚夫人,我们先上马车。 杨蕴秀美目含泪,闻言点了点头,捏着帕子擦了擦眼泪,跟着褚清一同上了马车。 禇明渊搭了把手,把夫人送上马车,侧眸时看着褚清,近距离打量儿子。 瘦了许多,身形单薄了许多。 禇明渊收回目光,转身走到楚渟岳身旁。 禇元河沉默地站在一旁,等禇明渊退开,他也意欲上马车。 你做什么?禇明渊抓住他手臂,低声呵到。 禇元河理直气壮,我也想陪着小弟。 禇明渊微怔,却没动手,迟点由你陪的,现在别进去。 车马启程,缓缓驶回京城,楚渟岳放弃了乘坐马车,而是同禇明渊禇元河般,御马而行。 三人沉默着,相对无言,马后跟着马车,里面偶尔会有一声交谈。 褚清看不得人哭,见杨蕴秀红着眼,时而抽噎,褚清手足无措,僵着身体,如临大敌。 他递上一张干净手帕方便杨蕴秀擦眼泪,又恢复了一动也不敢动的模样,望着杨蕴秀。 杨蕴秀平复了心绪,眼睛虽然红着,不再落泪,目光柔和落在褚清脸上,视线描摹他的模样,见他容貌变化,体型变化,皆忍不住心痛。 阿清 杨蕴秀哽咽了一下,调整了一会语调才趋于自然。她还记得楚渟岳信中提到的事,褚清容不得刺激。 褚清听她唤自己,全神贯注落在她身上,见她只是看着自己,也不开口说话,褚清主动询问,褚夫人,您有何事,但说无妨。 你与我一位故人长的相似,简直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杨蕴秀道,垂下眼帘,悲伤笼罩着她。 褚清顿了顿,哦,是谁? 楚渟岳唤他阿清便罢了,杨蕴秀第一次见他,也唤他阿清?褚清心里明镜似的,直觉有异。 杨蕴秀失落地摇摇头,没说。 褚清见状,也不好再问,只得打断话题。 杨蕴秀率先转移话题,关心起自己最想知道的事。她想知道,褚清有没有受苦,过得好不好一切的不如人意,都要清算了结的。 她从南梁风土人情入手,慢慢同褚清谈论南梁之事,相谈融洽之时,问,南梁皇宫如何,我看书说,南梁皇宫比之大楚皇宫还要巍峨富贵,是真的吗? 真的。褚清颔首,南梁皇上沉默饮酒作乐,奢靡享受,南梁皇宫宫殿景观多次修葺,一次比一次耗时久,一次比一次更奢华。 原是真的,既然如此,那岂非人间仙境啊? 那哪当得,那是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褚清道,心下嘀咕,人间地狱还差不多。 啊。杨蕴秀捂着嘴巴,眨了眨眼,那你岂不是受了许多欺负 也不算,褚清眸光微动,他们不敢把我怎么样,再说了还有人帮着我,我怎么可能受欺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