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3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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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往后倾了倾身,对陈述厌说:抱歉。 陈述厌贴在他身上,说话很小声:没事,爱你。 陈述厌说完,就反手握住了他的手。 前台的姑娘打完电话后,说闻人玉很快就来,麻烦他们在这里等一会儿。 闻人玉确实很快就来了。没过五分钟,他就从画廊那头走了过来。 他穿着黑色西装,打着领带,脚上一双发亮的黑皮鞋,还戴着一副金丝眼镜简直和护士说的人一模一样。 他还没走到跟前,徐凉云就眯了眯眼。 闻人玉走到三人面前,简单朝两位警察点了点头,在看到陈述厌时,表情疑惑了些,但很有职业素养地笑了起来,叫了他一声:陈老师,您怎么跟着警察来了? 陈述厌倒毫不忌讳,伸手指了下徐凉云:跟着男朋友来。我也被盯上了,他不放心。 闻人玉一愣,看向徐凉云。 徐凉云表情不太友善。 刑警队长对内是条乖狗狗,对外就是头狼。闻人玉不敢多看他,只看了一眼眼神就抖了一下,干笑了两声,点了点头以示自己了解,没再多说什么,说了句这里说话不方便以后,就请他们进了一间茶水间。 闻人玉给他们一人上了一杯热茶。 实在不好意思,这礼拜去外地见了位画家。闻人玉说,事情我都在电话里听说了,也都把知道的都交代了,您还有什么要问的? 陈述厌坐在徐凉云旁边,把茶拿了过来。 茶的温度不烫,是很温和的温度,拿在手里能暖手,还在腾腾往上冒热气。 陈述厌低头吹了两下茶,抿了一口,又悄悄转头去看徐凉云。 徐凉云居然正看着他。 两人四目相对以后,徐凉云收回了目光,拿起桌子上的茶杯,头也不抬地问:去见了哪位画家? ? 闻人玉眨了眨眼,显然对这个问题有点猝不及防。 王铭,画山水的那一位王铭老师。闻人玉说,怎么了吗? 钟糖前倾着身翻看着自己的手机,问:你在电话里说,是去了安城? 对。 话说到这儿,闻人玉终于知道他们为什么问这些了。 闻人玉有些哭笑不得:你们不会在怀疑我吧? 干的就是这种怀疑人的工作嘛。钟糖笑眯眯道,有我们在怀疑,你才能安心生活啊,闻先生。 警官先生。闻人玉说,我懂你的意思,但我得纠正您一下,我不姓闻。 钟糖: 闻人玉笑了起来:我姓闻人,这是个复姓。 钟糖脸上的笑有点垮。 眼看钟糖的面子要挂不住,徐凉云赶紧清了清嗓子,说:抱歉,是我们失礼了,你别在意。 闻人玉朝他温和一笑:不会。 徐凉云说:你只是在被怀疑的范围内,也不用那么有压力。很多事情电话里没办法说清楚,所以需要面对面聊一聊。不用紧张,我们先来随便聊聊吧。 好啊,聊什么? 当然是吴夏树了,他是这件案子的关键。钟糖很迅速地调整好了状态,又笑眯眯了起来,问,聊聊你是怎么认识吴夏树的? 闻人玉有些许无奈:之前在电话里您不是都跟我聊过这些 再说一次也没什么关系吧。钟糖说,还是说您之前是跟我撒了谎,已经想不起来自己是怎么编的了,所以没办法再说一次? 这说法太过犀利,陈述厌在旁边听都觉得有些不适了。 作为当事人的闻人玉显然更加不适,脸上那很有职业素养的笑意都消失了些许。 但闻人玉还在笑。尽管笑意浅得略显凉薄,但他还是在笑的。 您这话说得很没有礼貌。闻人玉说。 气氛瞬间剑拔弩张了起来。 陈述厌一个画家,真是没怎么见过这种气氛,只感觉空气都在燃烧,烧得他都口干舌燥。 他抿了口茶,转头看向徐凉云。 徐凉云的目光像两把刀,像要把闻人玉从里到外都看穿。 闻人玉坐在这种如刀般锋利的怀疑目光里,却丝毫不显害怕。 一场无硝烟的战争。 闻人玉忽的又笑了起来:想怀疑的话,尽管怀疑便是,毕竟我没有干这种事,想让我重复多少遍问题的答案我都可以说,毕竟我没有撒谎。 我和夏树在办公室里认识的。闻人玉说,在松赴教授的办公室里,作为研究生。 第37章 三十六话 我现在感觉不像他了。 松赴教授是凉城艺术大学的教授, 我那年刚升研二。 闻人玉说:教授不爱多带人,每届只收两三个人,教油画鉴赏。可以跟他学画画, 也可以跟着他学理论,他是个很博学的人。 我那天是去交论文的。和别人不同,我走的是艺术理论方向,作业全部是研究论文。恰巧那天夏树刚来找教授报道,带了一幅油画去见教授。我见到他的时候, 他穿着格子衫,戴着帽子和眼镜,还戴着口罩背着画板那时候戴着口罩是很闷的, 但是他戴了口罩。 他穿得很干净,但是很不起眼,见到我还不敢跟我对眼,看了我一眼就低头了, 像网上常说的社恐。 闻人玉说完,看向钟糖:然后教授在办公室里介绍我们两个认识,说他是我师弟我就是这样认识他的, 我在电话里也是这样说的, 您应该记得。 钟糖点了点头, 接着问:后来呢? 后来我去帮他搬宿舍。闻人玉说,他行李都是寄过来的, 还在快递站那里,教授说他不认路,让我帮忙照顾一点,我就帮他去搬了。夏树好像很不舒坦,一直说用不着我, 赶我走。我嘛,我比较热心,跟他说这是教授让我办的,用不着跟我客气,就帮他都搬完了。 再然后呢。钟糖不肯放过他,你们两个的关系怎么样,他有没有因为你天生色弱看不起你? 听到这个问题,闻人玉很微妙地顿了一下,喉结微动,声音空白了好几秒,没说话。 过了片刻,他才伸手去拿起了自己面前的热茶,说:没有,我们关系还好。 是吗。听医院的人说,半年前他出院的时候是你去接的他? 对,他跟我说他色弱了。闻人玉说,他说只有我能理解他了,所以我就去了。 听说你帮他搬东西出院,徐凉云接下话茬问,你为什么会同意他在癌症治疗期间出院? 我并没有同意,也一直在劝他。但他说他需要回家缓缓,怎么都不肯继续治疗。我看他精神状态不好,整个人都浑浑噩噩的。没什么办法,只能和医生商量先回家冷静冷静,我来劝劝他,等他冷静下来之后再回来办住院接着治疗我能理解。一个画家突然色弱,以后还可能会变成色盲,确实没办法冷静。 然后他就在当天夜里自杀了吗。徐凉云道,可根据邻居的证词和监控来看,你送他回家之后没过几个小时,就突然暴怒,大声骂着他摔门离开了? 因为他怎么都不肯回去治疗,闻人玉淡然回答,生死攸关的大事,我也没那么有耐心。他固执得要死,给我气得不行,就对骂了起来。那天我回去本来想着第二天叫教授去看看他,毕竟教授教了他三年,说话肯定比我有重量可没想到,他都没活到第二天早上。 徐凉云有些不信:真的吗? 闻人玉朝他笑:当然。 这些回答毫无破绽。 徐凉云无话可说,只好转头看向钟糖。 钟糖不知道从哪掏出来了根笔来,正前倾着身在那转着笔玩,表情很严肃。 闻人玉的话从头到尾都很有逻辑,也和他在电话里说得一模一样,钟糖也挑不出什么毛病来。 但很显然,他和徐凉云有同一种感觉。 好,闻人先生,最后一个问题。 钟糖收起转笔的手,一字一字缓慢又沉重地问:他真的真的,没有因为你天生色弱看不起你吗。 闻人玉平静看向钟糖。 钟糖目光锐利地盯着闻人玉。 两人就这样互相看了很久,目光交合间电光火石,空气里满是无味无形的硝烟。 最后的最后,闻人玉笑了起来,对他说:没有。 我们感情很好。 十几分钟后,钟糖拎着一袋子水,从附近的便利店里出来了。 他走向徐凉云的白车,开门坐到后驾驶座上,长哈了一口寒冷白气出来,把一瓶咖啡递给徐凉云,又把一瓶水递给陈述厌:喏。 陈述厌道了声谢谢,伸手拿过了水。 徐凉云从他手里把咖啡拿过来,拧开喝了一口。 钟糖问他:怎么看? 徐凉云答:没说实话。 我也这么想。钟糖单手拎着手里的水瓶道,看他那个反应,吴夏树肯定是看不起他的色弱。说不定就是因为这个恨上了吴夏树,把他杀了。 我觉得不像。徐凉云说,我现在感觉不像是他了。 啊?钟糖有些莫名其妙,为什么? 他今天穿的和那天在医院里护士看到的人一样啊,连那金框眼镜都一样。徐凉云说,一般人会这么大张旗鼓吗?脑子坏了也干不出这蠢事。 万一呢,钟糖说,我不是跟你说了吗,这个杀人犯肯定是个表演型人格,自大到这个份上肯定不是不可能的啊,我还是比较倾向于是他的。 徐凉云没吭声。 陈述厌坐在副驾驶上,微侧着身,盯着徐凉云看了好半天。 徐凉云似乎更烦了,脸色更加阴沉,估计是因为又一个嫌疑人将要被排除在外。 我说。陈述厌讪讪开口问道,不能把闻人玉的照片拿去给护士看看吗? 吴夏树交际圈里的九个人都拿去给她看过。钟糖很无奈,但是当时那个送花的只露了一双眼睛,护士就说闻人玉看起来像。其他的要么是女性,要么就是长相不符或者身高身材不符。等等,要这么一说的话,也有可能是这个杀人犯刻意想嫁祸给闻人玉,才把自己穿成那样的? 陈述厌:有可能。 那不是他的话,还能有谁啊。除了他,那九个人里基本没有能撑得住这个长相的人了,是那个唱歌剧的姑娘吗?可她的不在场证明真的太完美了,而且她一不认识杨碌二不认识方韵,跟吴夏树虽然关系不错慢着啊,我记得她 徐凉云没吭声。 沉默了片刻后,他打断了钟糖,说:我在想一个问题。 钟糖:啊? 案宗里说,吴夏树自杀的时候,起火点在卧室,他人在客厅里,是坐在沙发上面安安静静等死的。 这是为什么?徐凉云问,他当时得知自己色弱,情绪肯定崩溃,怎么能坐在那里安安静静地等死?崩溃的人怎么可能坐得住? 那也不一定,人崩溃的模式不一样,他可能就是会安安静静坐在那儿等死。当然,也有可能是被人杀死的。钟糖说,我们现在不是也不知道是哪种情况吗可能是吴夏树自己自杀,也可能是杀人犯杀了他以后再引爆屋内。 如果是被人杀死的,就更不对劲了。徐凉云又问,他的目的是杀死吴夏树,再在今天这起案子里装作已经死了的吴夏树犯案吧。那这样一来,把吴夏树伪装成普普通通的自杀,割腕或者上吊什么都行,让警方能直白地看出吴夏树死在了自己家里不是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