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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挚”沉默不语,可控制着意识的他却非常清晰地知道,对面的人在说谎,不该抱有任何期待与幻想。 可是他听见自己说:“好。” 黎挚想去看那人的脸,可是一抬眼就是一阵剧烈的疼痛,从四肢百骸传来,最后集中在他的脑中。 这是他的记忆,真实,鲜活。 再一眨眼,对面的人穿着变了,场景却丝毫没有改变,甚至连那人所处的位置都没变,桌上的屏蔽器还闪着光。 刚刚是长袖长裤的迷彩服,这会儿却变成了一件短袖,手背处还有一道深深的疤痕。 黎挚感受到脖子上戴着什么,低头就看见了微弱的红光。 电子项圈。 “不认。”他听见自己说。 对面的人像是沧桑了很多,连声音也带着嘶哑,像刚刚抽完了一整包烟,“小黎,我尽力了。” 听见这语气,黎挚突然觉得自己像病房外等待的家属,听见医生摇头叹息的轻声审判。 不同的是,黎挚听见的审判是对他自己的。 “你上次也是这么说的。”黎挚的语气没什么波澜,就好像早就习惯了这样的托词,也清楚这只是托词。 黎挚想问男人,他们是不是选择抛掉这颗子,可又觉得矫情,话到嘴边又尽数吞了回去。 “我上次告诉你是最后一次,这次也是一样的话。小黎,计划就要收尾了,这是最后一次,还需要你。” 黎挚沉默半晌,最后溢出一声轻笑,抬眸看向对面,“好。” 他记得自己拿刀抵着男人脖子,却听见男人沉声道:“这是最后一次,这次结束,我一定会想办法。” 其实黎挚很清楚,决定权并不在男人手里。 这次结束,也许也是他的结束。 这也是他的记忆,也就是说,他现在是陷入了一段回忆,以第一人称视角,却无法干预。这个认知让黎挚有些头疼,他的身体需要休息,可大脑却不得不高速运转,像个开关坏掉的机器,随时可能因为过载而烧坏。 场景再度一转,整间审讯室突然亮了起来——不是毫无温度的白炽灯,而是柔软温暖的阳光。 黎挚突然发现他能控制自己的动作了,于是错愕地抬头环顾四周,发现这个位于地下室的房间,高处居然有一扇他从来没注意到的窗户,阳光就是透过那扇窗户洒进来的。 “黎挚。” 对面的人叫他,声音却让黎挚彻底僵住。 不属于中年男子,甚至也比他印象中的声音沉稳不少——是池誉的声音。 准确来说,和池誉平时说话的声音不太一样,可黎挚还是瞬间分辨出来了。 因为这压低的声调,和略显沙哑的嗓音,和那天在树下,池誉亲下来前叫他那声一模一样。 黎挚看向对面,孱弱的光洒在池誉的侧脸上,可是他黑如墨染的瞳孔却没有一丝光亮,几乎瞬间让黎挚想起初见他时的神情。 “没有下一次了。”池誉的声音毫无波澜,却像是一把重锤,锤得黎挚大脑一片空白。 “有时候,人必须做出一些牺牲,谁都一样。”池誉勾勾唇角,将手上的什么东西放在桌上,又起身走到黎挚身边,“你应该想过会有这一天,我们从来都不是站在同一战线的,对吧。” 黎挚脑中一团乱麻,但神色间还是透出他的震惊,他没有动作,只是看着池誉拿起桌上的枪,熟练地上膛,然后抵住他的额头。 “结束了。” 最后出现在黎挚眼前的,是池誉毫无波澜的脸,和一声震耳欲聋的枪响。 一切都结束了。 黎挚也结束了。 眼前的场景一点点模糊,最后完全被黑暗吞没,也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他才找到对这具身体的控制感。 黎挚睡眠浅,经常做梦,可第一次感受到梦境带来的疲乏感,刚刚的那些场景真实得可怕,仿佛什么预言一般暗示出黎挚的未来。 一股悲哀突然袭上心头,不过很快被他压了下去。 感官逐渐回归,不远处像是有人在对话,听不清楚,黎挚尝试着动了动指尖,却发现这样一个微小的动作都会引起浑身上下的一阵剧痛。 完全恢复后黎挚依旧没有动,而是慢慢去解读听到的那些信息。 如果没猜错的话,陈默一行人现在应该是在什么地方休整,说不定就是在等他醒过来。 有人问:“老大,都走了一路了,为什么他还不醒啊?不会是死了吧?” 紧接着是陈默的声音:“蠢货,不懂就给老子滚。叫你们平时多读点书,没一个人听!这针会先让人晕厥,紧接着会陷入一段幻觉,幻觉结束才会醒过来。” “还有这功效呢?” “你他妈的不是实验助手吗?还要老子给你科普?”陈默的声音越发气急败坏,“呸,出去之后等着吧。” “别别别老大,噢——你一打我就想起来了,医生之前说过,这段幻觉来自恐惧,是为了先击垮他们的心理防线?” “嗯。真没用——”陈默走到黎挚身边,用脚尖踹了踹黎挚的小腿,“啧,怎么这么长时间都不醒。” “老大,你说黎挚的幻觉会是什么内容啊,看着还挺平静的,真的是他害怕的吗?” “我他妈怎么知道,又不是蛔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