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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边高暮甩了甩手,一手撑地站起身,往前一跃,再次抱住了老板的一条腿。他随着前后推搡的人群左右摇摆,在混乱中一手上伸,精准地抓住了老板的腰带搭扣,啪嗒一下干净利落地打开了扣头。老板用的是新款坦克纹无金属腰带,没有孔洞,只一扣头,解系方便,同时,也是这一份方便给了高暮可乘之机,扣头一开,他便用力拽住老板裤子往下拉,空气在此刻瞬间凝固。 人群退开一些,杜逍得以看清前方的情况,他和身边几位同事同时发出小声惊呼,盯着裤子褪到脚踝的老板。而另一边,高暮则是悄悄混进了退开的人群中,深藏功与名。 “咔嚓。” 第一声拍照声响起,带动了一片闪光灯,老板身穿红色蕾丝女士三角裤的画面,以各种不同的角度,存入了大部分人的手机相册中。 “不、不是!”老板终于反应过来,一手疯狂摇摆,一手去拉卷在脚踝的裤子,满头大汗道,“不是这样的,你们别拍!别拍了!你也不许拍!” 被指着的摄像师哪里会去理老板的话,这么有意思的画面,无论如何都不能轻易放过。 “别拍了!都别拍了!不是这么回事!是、是我本命年不顺!算命大师说我需要穿这样的转运!别拍了!手机放下!都不许传出去!” “让我们不传,简单啊,你拿钱买!” “哎这位同志,不能这样说,会变成敲诈。” 一旁的民警赶紧纠正道,带头的同事恍然大悟,点点头改口道: “你只要把欠的六个月薪资还我们,我们当着你面删,绝对不留任何副本。” 老板忙手忙脚系好腰带,也同时收拾好了心情,恢复了那一副油盐不进的模样,他擦了把汗,双手往后一背摇头拒绝道: “不可能,第一我没钱,第二我不欠你们工资,都说了年初已经预付了。” “你他妈!” 一同事忽然从旁窜出,手中握着一把美工刀要刺向老板,动作极快,连民警都没反应过来。眼看着刀就要刺入老板肩膀,一帮人个个眼睛大睁,倒吸冷气,千钧一发之际,高暮大跨步向前,一把握住那人的手腕,徒手抢过美工刀往地上一扔,将激动到双眼发红的同事步步逼退。老板此时已经吓得跌坐在地,形象也管不住了,他头发凌乱,露出光秃秃的前额,其上滋出了一片的汗珠。 “你哪一边的!你哪一边的!” 同事破口大骂,却又挣脱不开高暮,气得抬腿一阵乱踢。此时大家终于反应过来了,在民警过来制服人之前,围住了这位情绪激动的同事好生劝慰,并将他与民警隔开。 “我现在每天回家都是噩梦!我mama生病住院!孩子又马上要升学!家里人还三天两头问我钱讨回来了没!我已经受不了了!我是家里的顶梁柱没错!但我也是人啊!我勤勤恳恳工作,凭什么连工资都拿不到!!” 同事一边叫一边跺脚,一个成年人的情绪彻底崩溃,眼泪哗啦啦往下掉。他越来越激动,抬手啪啪啪打起了自己的巴掌,得两三个人一起才勉强能控制住他的手。 杜逍费了九牛二虎之力,终于是挤到了高暮边上,累得他满头大汗,他一把抓住高暮手腕,将他手掌举了起来查看——中指无名指上三道渗着血的月牙形伤口,手掌中心一条肿起的血痕——看着都疼。 “你……疯了啊?” 各种意义上,杜逍都认为高暮是疯了。 “对付无赖,只能用无赖的方法。” “……” 杜逍很想问这些年高暮都发生了什么,竟然变了那么多,但又觉得现在已经不关他事了,他知道了如何,不知道又如何。 “警察同志,你得保护我啊。” 腿软的老板缓过了劲儿,擦了把脸,扶着墙勉强站起身来,他一把拉住民警,指着面前的十几人道。 “这我做不了什么,只能调解一下。” “他都拿出刀来了!” “可没产生实质性伤害啊。” “你不还钱!下次刀就是插在你心口上的!” 老板吓得一抖,忙躲进民警身后,颤抖着道: “你看!这、这是死亡威胁!” “嗯,确实需要教育一下。” “教育?只是教育?” 高暮空余的手抬起,摸了摸杜逍的头顶以示自己没事,他向前一步道: “这样,警察同志您在这里给我们做个证,今天只要他肯先付我们一半工资,不仅照片我们当面删掉,以后也不会干堵人的事情,剩下的全交给法律解决,该走劳动仲裁的,就走劳动仲裁。” “不可能!照片是隐私!你们必须无条件删除!暴力是犯罪行为,没理由要我用钱买。” “哎哎哎,不要再让矛盾升级了,”民警单手叉腰站在老板面前,一手指着他道,“你看要不这样,我们是文明城市,欠薪这种事说出去也不好听是不是,你一个开公司的,声誉是第一位的,我今天可以帮忙做这个证明,咱们争取和平解决。剩下的,就看你的了。” 老板吃了瘪,他左右望了望,思考了一段时间,咬着后槽牙答应了下来。 “一半就一半,今天过后,你们不许再来了!” 当然,高暮提议的“一半”,还是有一些人不同意的,但老板除了答应给一半,硬是不肯再答应其他的了,到后来干脆抱胸靠墙一站,一幅任杀任剐的模样,无赖至极。夜长梦多,大家商量了下,觉得不能再拖到明日去,万一老无赖又变卦。为了能赶在银行关门前结束汇款,少数不同意只给一半的人,也只得服从多数,不然届时大家一分钱都拿不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