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建在地下,阴冷狭小,只能堪堪容下幼小的自己,进去之后坐下或弯腰都不能,只能站着,没有光亮,也没有哪怕一丁点的声响,感受不到时间的流逝,甚至连自身的存在都感受不到了,眼前只有无尽的恐惧黑暗。 不对,耳边是有声音的,是自己卑微的,哭泣求饶的声音。 弱小、无助、不能反抗,只会哭泣求饶,这简直是我最恨的样子。 贺摇清的眼神中甚至没有痛苦,好似与从前的自己完全割裂了一般,只有无穷的暴戾与恨意。 “终于,在又一次从戒室出来之后,我终于‘疯’了。” 贺摇清甚至低低笑了起来:“不再说话,不管看见谁都会惊叫,任何有菱角的东西只要到我手里,最后都会招呼到我自己身上。” “几次之后,他终于怕了,甚至以为我是中了邪,以祈福为由,带我来了清泉寺。” 作者有话说: 一会儿还有一章。 第35章 晨钟暮鼓 七八岁的小童,跟在面容威严的景仁帝身后,面容精致,眼神却空洞冷漠得吓人,再加上穿着繁复的宫裙,看起来不像活人,反倒像是个人偶。 “……就是这样,现在好上一点了,最起码不会再见人就惊叫,可还是谁都不理,大师你看看,莫不是中了邪?” 玄明当时还不像现在这样老,但依旧是佛骨内蕴的模样,哪怕他此刻面前站的是当今圣上,也是一副清癯疏淡的样子。 他看了看面前站着的小童,目光是一种看透了世间万物的空无,像是在看他,又像是穿透了这个人在看什么旁的东西。 贺摇清微微低着头,好像已经与世间的所有东西都隔绝开来,明明站在这里,却好像什么也看不见,也听不见,感受不到外物的存在。 ——直到听见了这样一句话。 “……所以圣上若是要他复康,就让他留下来吧。” 贺摇清沉寂空洞的眼神突然就动了一下。 景仁帝闻言,眉头紧皱,是不怒自威的样子:“只能这样吗?” 玄明好似没有看见他的神情,依旧开口说道:“持续七七四十九天,每日由我来为他念经做法,只有这个方法。” 景仁帝虽不愿,可还是毫无办法,就只能把他留在寺里了。 ——这是贺摇清生平第一次离开皇宫,虽然只有四十九天。 他从未体会过这样的感觉。 僧人早课诵经,古语梵音,木鱼声声,晨钟暮鼓,像是能直直穿透他的心神。 不必再日夜都学规矩,没有父皇和嬷嬷的责骂威胁,脱下了缠绕得让他喘不过气的繁复宫袍,换上与周围人一般的僧袍,就好像和其他人没有什么不同,寺里诵经声至夜不散,梦里的一切魑魅魍魉也都不见了。 他才七岁,什么都不懂,却在这里找到了安寂。 玄明每日为他诵经,他不愧是大师,只听着就能让人心静,带着自己去见香客,看世人疾苦,听他解签,去后山桃园,去看铺天盖地的、从未见过的漫天桃花,明明还是之前仙风道骨的样子,却总是唠唠叨叨地像个寻常老人,告诉自己桃子几月成熟,一草一木皆是一个世界,带着禅意。 ……等他回过神来,就总是跟在他身后了。 那时的他才七岁,七岁的小童而已,又知道些什么?他出生开始,就从没有人能将他带出不可逾越的宫墙,像这样一般对待过他,就像是对待一个正常的人。 如此,便有些想得多了。 然后呢? 贺摇清有些记不清了。 就像是溺水的人不会放过任何可以救命的浮萍,他虽什么都不懂,但至少想摆脱那些本不该属于他的一切。 如此认真思索了好几日,某天终于在无人的禅房鼓起了勇气,虽然可笑,却是他第一次那般紧张慎重,犹豫良久,开口问道。 “你知道的吧?” 玄明与往日一般打着机锋,不说人话:“知是不知,不知亦是知。” “可我不想这样,”那时的自己抬头看着他,就算是全天下最好笑的丑角也不会再有他那般可笑,“你会帮我吗?虽然还没有想到要怎么办,可有一天我要是想出来了,你会帮我吗?” 那时玄明的样子他已经记不清了,可回的那些话,贺摇清却一直都记得,一个字也不会差。 “阿弥陀佛,时候未到,贫僧帮不了你,亦不知你在说些什么,”玄明表现得好似真的全然不知,“但想来人定胜天,小施主是会成功的。” 贺摇清当然不会再记得,玄明当时楞了好久,开口说话的声音艰涩得像是干涸枯裂的河床。 第二日,为人敬仰的“玄明大师”便如同要甩下一个什么沉重的包袱一般,还不过七七四十九天,便找来宫人告诉皇帝,公主已经好了。 而从那之后,他便再也不见贺摇清。 玄明说的话贺摇清一个字都不信,拒绝便是拒绝了,若是直说他虽失落,可也不会非难,但一边说得那般冠冕堂皇,实际上却又避之不及,真真是得道高僧,真是再虚伪不过了。 自己的确是好了,从来没有像那样好过。 再次回宫的贺摇清,竟无师自通地学会了忍耐,直至机缘巧合有了自己的势力,静静蛰伏,慢慢培养,直至形成了一张细密的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