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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辰紧紧握着衣袖,指尖用力到泛白:“以前你想要凉国繁荣昌盛,你想要这天下,我何尝不想帮你实现?可是我在许久之前也提过,凉国积贫积弱,不宜大肆扩张领土,可是你又何曾听进去半分?镇守各地的士兵的筹码都压在我一个人身上,我要是有异心,一早就反了,还需要等到今天?换句话说,就算是我不解开那些蛊,等我哪天死了,还是和现在一样的结果。凉墨,有些话,我一直不愿意说,可是我觉得你是时候清醒了。你这许多年来,总是一边依赖我,又一边怨恨我。我离开凉国,与我的身份无关。” 秋辰说到这儿,抬起头望着凉墨的眼睛:“是你不愿让我再帮你了。” 凉墨听到此处,心中微微迟疑,似乎是有所触动。他红着一双眼睛,狠狠地瞪着秋辰,就像是看待什么无法原谅的仇敌。 秋辰看到凉墨依旧是这副态度,心中也慢慢地冷了下去。与此同时,他也注意到,凉墨的目光一直频频注意着帐外,似乎是在关注着什么重要的人。 毕竟和凉墨相处了七年,秋辰心知对方的性格向一直如此,总是优柔寡断,又软弱自私。秋辰也深知,凉墨此刻没了他的扶持,顾氏一族又元气大损,他最近的日子多半不好过。若非心中郁结,愤怒至极,对方断不会倾尽国力,领兵伐雍。 秋辰想到这儿,有些无奈的闭了闭眼。时至今日,他的手上已经沾染了太多的鲜血,他也做过许多错事,所以,他不想再见到毫无意义的流血和牺牲了。 于是秋辰抬起眼眸望向凉墨,诚恳道:“小殿下,为了你自己,也为了飞月,退兵吧。” 听见秋辰这样叫自己,凉墨的目光猛得颤动起来。 在他初识秋辰的几年里,秋辰总是这样笑盈盈地唤他,为他治病,陪伴凉飞月读书玩耍。 凉墨在这一刻,突然很想很想回到那个时候。 秋辰见凉墨微有动容,又认真地道:“若你退兵,我可以向你保证,之后的许多年里,只要我还活着,两国会一直相安无事。” 虽然宁远帝的野心极大,想要吞并凉国,但是秋辰的手中也有足够的筹码与他抗衡,只是现下时机还未到。 凉墨此刻目光闪烁,似乎十分动摇。他的指节紧紧抓着桌沿,沉默半晌,最后只是道:“我不信你。” 他说着,抬起头来望向秋辰,眼眶微微发红:“我没法信你。” 秋辰闻言只是抿了抿唇,似乎对这个回答并不意外。他太过了解凉墨,在心底也从未期待过对方能听进去这一番话。只是,他今日所言,句句出自肺腑。他只是想给自己过去在凉国的这七年,来一个痛痛快快的了断。 与此同时,凉墨仿佛下定决心一般,对着秋辰颤声道:“就把一切的选择权,都交给战场吧。” 秋辰望着凉墨,半晌无言。他在此刻终于感受到,过去的那七年,那段他十分珍视的时光,终于在刚才那一刻土崩瓦解,扬起的沙砾被风吹去,最后都尽数化为尘埃。 言尽于此,秋辰竟然感受到些许久违的畅快,他最后站起身来,声音平静地听不出波澜:“那出了这道门,我们便是敌人了。” 他说罢,转过身正要走出门去,却听见凉墨猛得站了起来,甚至将茶杯都碰到了地上。 杯子碰到坚硬的地面,在一瞬间“啪”地一声碎裂开来。凉墨颤着声音,有些不甘地在秋辰身后喊道:“明明是你说的,凡是我想要的,你都会为我不惜一切代价取来!你明明说过的!”他满脸通红,脸上居然浮现出十七岁时才会有的委屈神情。 秋辰闻言停下了脚步。他站在原地半晌,没有回头,只是轻轻地道:“对不住,我食言了。” 秋辰说罢,倾身走出了军帐。 …… 凉墨跌坐回椅子上,定定地盯着桌面,许久没能说出话来。 不多时,有人轻手轻脚地走进了帐中。 那人来到桌前,将兜帽缓缓地摘了下来,露出一张精明又带着几分狠戾的面容。 凉墨看见戚喻,似乎并不意外,他叹了一口气,抬手抚了抚太阳xue,头痛道:“你来了。” 戚喻笑了笑,在案前坐了下来,望着凉墨笑道:“陛下,您动摇了?” 凉墨闻言,抬起头来望向戚喻,蹙着眉道:“你都听见了?” 戚喻好整以暇地望着凉墨:“怎么?陛下不愿让我听见?” 戚喻为人精明狠辣,此刻对待凉墨的态度虽然恭敬,可是眼里却满是压迫。凉墨毕竟年岁尚轻,为人处事也不够老成,最后只是看了看戚喻,别开目光道:“自然不是。” 戚喻满意地笑了笑,道:“此人jian诈狠毒,陛下可别被他的花言巧语骗了。” 凉墨只是抿了抿嘴,似乎在沉思着些什么。 戚喻见状,面上并无波澜。他倾身拿来一个新的茶杯,将其斟满,向凉墨递去:“陛下,先前我同您说的事,您考虑得如何了?” 凉墨望着戚喻手中的那杯茶,迟迟没有接过去。 早些时候,戚喻便来找过凉墨。 当时戚喻直接向凉墨献上了雍国的地形图,他和凉墨说,秋辰回到雍国后不但行事嚣张,还大肆刑/杀,老皇帝昏庸无能,他见雍国如今陷于水深火热之中,感到十分焦急,却又无能为力。此番两军交战,难分胜负,但是凉墨如果能帮他一臂之力,助他身登大位,日后他必然会将雍国白城以北的国土尽数献给凉国,随之附赠的还有数不尽的金银财宝和永世交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