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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瞥之下,他立刻收回目光,动都不敢动了。 那是怎样的惊愕悚然表情啊,哪怕铁面具遮挡住半张脸,依然透过下颌的紧绷和嘴角弧度,宣泄出来。 卓远甚至花了一点时间,才能找回自己手脚。 他声音沙哑,不敢置信地问: “不周山?”公子朝霜要去的是不周山? 他怎么会要去不周山?!! 作者有话要说: 呼—— 今天更新了一万字_(:з」∠)_ 第74章 肆日(九) 小清华池的舒适已让两个细作惊叹,但那不过是赏给第一次进出洪福寿禄万万岁神域的人一个常备项目,都算不上什么稀有的。 真正享誉美名的大清华池,与小清华池有一段距离,甚至用的水,亦并非宫人所说是和小清华池同一个泉眼。 因为以大清华池面积之广,怎么可能只用了一个泉眼? 清华宫内,见温泉水色如牛乳,水面上的雾气浓腻到化不开,流动间自然发散馥郁馨香。 池底以粉玉铺成,雕刻着细致但并不尖锐的图案,以免过于平整以致脚滑,过于起伏又硌到人。 沿阶梯进入大清华池后继续向前,浓腻雾气渐淡,然后日光照进豁然开朗。 竟是一处天台,上有飞檐遮阴,檐角下悬挂铜铃,日日有宫人清扫,光滑锃亮,与池水一起居高临下地倒映半个长明宫。 洪福寿禄万万岁便在这处天台上,泡在水池里。 老者没有换下身上白袍,也没有摘下黄金面具,只放下了硬翅幞头,露出披散下的灰白头发。 他半靠在天台边缘,有一宫女跪在他右边,为他持着塞满大烟的大烟杆,刺鼻气味环绕她,但她笑靥不改。 另一宫女跪在洪福寿禄万万岁身后,大腿柔软托起老者后颈,双手用恰到好处的力道按揉着老者发间。 至于奉上琼浆果肴的宫人宫女,小清华池都有的配置,这边自然更多。 即便如此,天台上依然安静得像是只有洪福寿禄万万岁,服侍者轻手轻脚,呼吸放缓,再多人动作,也不发出什么声音。 训练有素到这个地步,却只是为服务一个人。 某种意义上,这就是极致的享受了。 洪福寿禄万万岁并未将这些宫人当什么回事,用温泉水和大烟解去从昨晚开始就一直提心吊胆的疲乏,才举起拿回来的《祖氏缀算经》。 金丝与玉条编织出的玉简,其上刻文细密工整,乃是稷下学宫内墨派夫子祖灵祖韵之穷尽一生之作。 墨派在稷下学宫内式微,与他家收学生,不讲究家世有一定关系。当然,好家世的学生,都叫其他学派给选走了,剩下给墨派的学生,就是卢双这种天资聪颖从而自民间脱出,但在学宫内没有什么关系的人。 或许是如此,视角与其他文士有些许差异的墨派文士,常有作用奇异的“书”著出,譬如这《祖氏缀算经》。 祖韵之离世前年已上百,《祖氏缀算经》其实是他年轻时所做,全写成时,公子朝霜都不曾出生。 无数年里,墨派的这位夫子一直在修改它,重编它。因为觉得并未达到能拿出手的程度,所以很少对他人谈起。 后来祖韵之的学生卢双离开稷下学宫,返回鄂州卢家坡,借用族中祭田以求增产之法。而祖韵之病逝稷下学宫内。 祖韵之无妻无后,《祖氏缀算经》该交由他学生卢双手中。但遗物打包时,有人偶然发现了这份书稿。 最终,《祖氏缀算经》落到洪福寿禄万万岁手里。 书稿易毁,邪神以金丝玉简重塑其体,然后借天灾之手,化为八千手救难观音。 也就是说,这玉简上的金丝是洪福寿禄万万岁给编的,玉简表面的小字是他刻上去的。 公子朝霜若在上面动了什么手脚,洪福寿禄万万岁不可能看不出来。 按理说是如此,但李朝霜在却月城巫庙里一把接住《祖氏缀算经》,吓到的不只是卓远,洪福寿禄万万岁也一并。 甚至能讲,洪福寿禄万万岁的惊吓,比卓远更大。 当年无回剑一剑将水灾戳回东大封,洪福寿禄万万岁算亲历者。比起卓远一开始胜券在握不甚在意的态度,他对李朝霜要更避之不及。 “不能行险啊。”白袍老者放下湿漉漉的玉简。 他抬头,替他按摩的宫女便为他擦干净头发,安静退下,右侧的宫女则递上大烟杆。 洪福寿禄万万岁吸了一大口,吐出,思忖。 以防万一,这在公子朝霜手里过了一遭的玉简,还是先放个三天,再动用吧。 决定作出,不用出声,宫人们就端出一漆盒,让洪福寿禄万万岁将玉简放置其中。 没错,本来就疑心公子朝霜对《祖氏缀算经》做了什么手脚,邪神怎么可能将其贴身放置? 接下来三天,洪福寿禄万万岁连碰都不会碰这卷玉简…… 本该如此。 卓远的脚步声打破清华宫内的安静,前左都督穿过温泉雾气来到天台上,看也不看这俯瞰皇城的景致,嫌恶地瞥一眼洪福寿禄万万岁手中大烟杆,片刻收敛神色,垂眸低头道: “官家,臣请降神域。” 捧着漆盒的一队宫人就要从他身边走过,卓远说出这句话时,好像视线能穿透漆盒,知道《祖氏缀算经》藏在漆盒中,向右一步,拦下这队宫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