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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又想要坐起,这回感到四肢都有束缚,特别是左手,传达来的形状分外不妙。 脑袋里的嗡鸣渐消,石青可以感受身体一寸寸回到掌控中,同时传回的还有火辣辣的疼痛,尤其在形状不妙的左手手臂处。 折、好像折断了。 女子痛得冷汗潺潺,缓了不知道多久,在浑噩清醒间来往数次,神智逐渐能坚持更久,也听到了声音。 一大捧沙尘落下。 “在这里!” “青娘子?青娘子!” “从那边挖——” 又不知道过了多久,几双并不如何有力的手,将石青从砖块和木板下拖出来。 “青姑姑!”灰头土脸的鱼草本要扑过来,又见石青浑身是伤,上前的脚步一顿,怕再伤到她,只敢站在几尺外哭道,“青姑姑,我还以为你——” “这是,”石青自感从未有这么虚弱过,呻.吟着问,“怎么,了。” “地动了。”一个近日里开始熟悉的沙哑声音回答她,“你给压在了屋子底下。” 说话的,是曾经顺天大将军石熊的大夫人,也是在出生时差点溺死石青,石青六岁时又将她赶出家门的,她的母亲。 而周围那些拿着铲子,或者徒手扒开砖块的人,是她父亲的几个姬妾。 四天前,顺天大将军石熊,作为邪神化身,给东皇陛下斩杀。南桂城内乃至整个滔州一片混乱,各县驻军叛乱,无数自诩有勇有谋的人,想要在这十数年未曾停歇的乱世里掺一脚。 他们野心刚刚生出,就像遭遇滂沱大雨的火苗一样,给浇灭了。 少司命娘娘降下神谕后,竟并未直接离去,指派了坐下数名仙子,联合各县巫庙主持,强行收服当地军汉。 可惜她们并不知晓具体该如何管理一地,而石熊手下能用的人,偏生是石熊死后野心最多的一批,不服顺,不好用。 混乱一日后,竟然是常年困在顺天大将军府后院一隅的大夫人,伸出援手。 大夫人多年不曾出声,许多人忘记了,她本是官家小姐。 且不是普通官家小姐,是少时素有才名,叫上任当官的父亲带在身边,充当半个幕僚的官家小姐。 大部分事务,这位妇人处理起来,明显生疏。可无论如何,都比巫祝们好。 这些本与石青无关,她和她母亲早是陌路人。 但少司命娘娘座下的仙子们,先是因为她之前那番机缘认识了她,又因为她是慈幼院院长,对她多报了几分好感。 “慈幼院的孩子们,怎可继续在那个又破又旧的小院子住下去!太潮了,还有虫子,继续住会生病的。” 仙子们这么说,认为整个南桂城最好的住处,就是顺天大将军府,刚好将军府里许多仆从遣散,留下不少空院子,她们便直接劝说慈幼院搬进将军府。 石青不想和大夫人见面。 但搬进将军府,确实对孩子们更好。 慈幼院里,恢复小鬼真身,最后前往冥土轮回的孩子们,占据一半多。剩下的,活着的弟妹们,石青想让她们过上更好的日子。 日子就要变好了,百般纠结后,她到底同意。 于是,将军府里一小片地方,划给了慈幼院。 虽说两边相隔挺远,但石青与大夫人的接触,无可奈何地多了起来。 原以为已经忘记的声音,再度记在了心间。 现在回响耳边,叫石青不由恍惚。 她茫然半晌,才理解了大夫人的话。 “地动?!”女子猛地挣扎起来,“孩子们呢?嬷嬷呢?!” 大夫人没有说话,她沉默地,留一个姬妾给石青洗脸擦嘴喝水,就让剩下的女眷,去继续搜救。而她本人,则毫不温婉地、有若泼妇地,和另一拨人争吵起新一批空出来的人手,该分配去哪里。 得不到回答,石青充满哀求和期冀的目光,落到鱼草身上。 小丫头浑身一颤,泪流下来。 好半天,她哽咽道:“是我,没保护好meimei弟弟,是我没保护好嬷嬷……” 石青脸色,一下子比她刚从废墟下救出来时,还要惨白。 女子眼神焦点涣散颤动着,半灰半白的黄昏天幕上,形状奇怪,整齐犹如一块块田垄的火烧云,倒映在她虚无的眼眸中。 这或许真的是个梦。 躺在碎石间的石青嘴唇微微开阖,气若游丝地呢喃。 “说好,说好,日子就要变好了的…… “呢?” *** 天星城。 顾泉低声唤道:“娘,娘。” 王慧拉紧风帽,低下头,不再注目空中形状犹如一排排田垄的火烧云,没说话,轻抚儿子的发顶。 脚底的大地时不时还会轻轻震动,但比起昨晚的地动山摇,已经好多了。 一身素缟的王慧,昨日带着儿子,投奔到了娘家。 因为拿着天星城巫庙主祭给的凭信,说以后有什么要紧事可以去找他,王家还是接受了她这个寡妇,让她住了下来。 楚州人还没弄明白,家里参军的汉子还好好在前线打仗,怎么突然就说已经死了几年。天星城里则风言风语传遍,王慧两耳不闻窗外事,只顾绣花,填补家用。 不过,便是再好的绣娘,也不可能一两日就出成品。昨夜,她借明朗月光,没点油灯在院子里描样子,忽然就地动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