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34)
平儿。秦棠溪及时唤住她,又与王妃道:有了着落,王妃且看这个姑娘如何? 安太妃略有些惊讶,为何笃定呢? 我救下平儿的时候不过七八岁的模样,距近亦有八年有余,她身上的玉佩为明家所夺。但明家小姑娘给了一方绣有玉佩的锦帕,两人分散后,明家姑娘一直在找她,不过她没了记忆,明家姑娘秦棠溪顿住。 后面该怎么说,说至死没有找到平儿吗? 可明姝还活着,活蹦乱跳。 她改了口,道:明家姑娘至今没有找到她,不过绣帕为证,玉佩也在找回来的路上。不过平儿高烧下失去记忆,王妃可请大夫带她医治。 平儿惊得瞪大了眼睛,微微抿着小嘴,我不想离开殿下。 王府与公主府距离不远,你大可常来。秦棠溪浅笑,沧桑无力的感觉深入骨髓。 她有不确定,但两个小姑娘间必有一人是信安王府的小郡主,本该确认是平儿,但明母对明姝的态度略有些奇怪。 平儿没有太多的反应,信安王妃泪眼盈眶,拉着平儿就哭出声来。 安太妃下意识看了一眼女儿,对方神色躲闪,她旋即就将出口的话吞入口中。 信安王妃得女,高兴得将人搂入怀中,秦棠溪苍白的脸色更加难看了些,捂唇咳嗽两声,安太妃忍不住给她拍了拍脊背。 王妃,不如先让平儿随你回府,找大夫好好治,我有些累了。 长公主神色差到极致,看人都失去光彩,五官拧着几分痛苦,信安王妃安慰几句就领着平儿离开。 安太妃舍不得放下女儿,令人去送王妃,自己留了下来。 秦棠溪气息不足,呼吸间多了几分粗重,眼睛尤为酸涩,睁开眼睛再度合上眸子,恍恍惚惚想到母亲还在就坚持睁开眼睛。 她一睁开眼睛,安太妃也不给她喘息的时间,直接问道:明家姑娘是明姝吗? 若非明姝,不会查得那么快,她花了数年时间,秦棠溪半月间就找到了,简直神速。 嗯,是明姝。秦棠溪叹息,还是瞒不过母亲。 她略有茫然,心里恍惚不安。 安太妃冷笑:平儿不记得,你确定是她而不是明姝,我瞧着明家的家底不差,断不会到卖儿卖女的地步了。 母亲秦棠溪欲言又止。 秦棠溪,你的心思说简单也是混淆皇室血脉,说复杂也不过是自己想与小姑娘在一起,可是你该查清楚,不然都心不安。安太妃好心提醒。 秦棠溪眸色怔忪,倘若问了明家,得到确切的答案又如何,倒不知就这么糊里糊涂。 再说平儿未必就会与陛下争夺帝位。 信安王妃需要女儿安慰,平儿得到荣华富贵亦有母亲的关怀,明姝在公主府也会高兴,哪里不妥了? 扪心自问,她是有自私的。 母亲,您说过,人都是自私的。 你早这么想,就该自己坐上那个位置,信国公教导你的都是些不顶用的,若他精明会落得满门被杀,那也是自己的错。安太妃面上拧着一抹狠厉。 秦棠溪沉默下来,选择将那封信的事情忘记,就这样遗忘才是对所有人的好处。 屋里忽而安静下来,安太妃又道:你既已决定,就该做绝,查到明家人,这些事终究是瞒不住,除非事情就是按照你那么想的。 我知道,谢母亲提醒。秦棠溪再度睁开眼睛,眸内一片清明。 **** 下衙后,小姑娘没有回来,秦棠溪令人去找,又是被康平郡主带走赴宴了。 亥时的时候,小姑娘醉醺醺地回来了,爬上床榻的时候就听到门开的声音,扭头去看,殿下来了。 她顿了顿,脑地不受自己控制般想下沉去,整个身子如山倒般,轰隆一声躺了下去。 秦棠溪被逗笑了,支开婢女,自己走过去:明姝,你从哪里来的? 小姑娘衣裳换了,白日出府是一件官袍,这个时候却是一件裙裳。 裙裳合体,腰间压襟也好看,淡蓝色的花色点缀着月白色织锦,下摆犹如海水起伏,在昏暗的光色里波光粼粼。 康平与她作对,竟舍得花本钱。 小姑娘倒在榻上就像是大虫般蠕动,身子扭了扭后慢吞吞地爬了起来,点漆的狐狸眼微微眯着,故作神秘道:县主说不能说。 你听我的还是听她的?秦棠溪冷笑。 小姑娘立即表态:我听殿下的。 秦棠溪:今日去了哪里? 小姑娘咬着下唇,小腿在床上抖了抖,昂着细弱的脖颈:画舫。 果然没去什么好地方。秦棠溪猜出几分,康平掌着户部,在京内行事游刃有余,官僚之上的事多半都与风花雪月有关。 你去画舫做了什么? 闻言,小姑娘颤了颤,殿下不怒自威,她自己吓唬着自己,哭道:喝酒。 有胆量做事,就该有胆量来接着。秦棠溪睨了她一眼,左手揉了rou右手手腕,又冷了眼色,道:你哭甚? 小姑娘头晕目眩,脑袋很重,重到自己撑不住它的力量,歪歪扭扭地倒了下去。 醉酒的模样少了几分平日里的沉静,憨态可掬,倒可见娇媚之感,秦棠溪俯身,凝望她娇嫩的唇角。 小东西,我还未曾与你算账呢? 明姝埋在被子里,双腿就像划水般摆了摆,成功地将脚塞到被子里,接着双手开始努力。 当着殿下的面就将整个身子塞进了被子里,最后,露出一只小脑袋,冲着殿下摇了摇:不算,我给你亲一下,我们就两清,好不好? 小东西的话就像是一层滚油泼在了烈火上,秦棠溪感觉一阵怒火,谁教你的? 明姝进入花楼后就被打上她的名号,管事不敢轻易让她出去见人,平日里也就练舞罢了,显然,这些话不是这个时候听到的。 躲在被窝里的人揉了揉自己的脑袋,半晌后,嘀咕出一个名字:秦见晗 秦棠溪显然一怔,半晌没有回应,淡淡地看她一眼,到底没有再说话,落寞地离开卧房。 明姝一夜到天亮,险些就误了时辰,慌忙到了户部去当差。 康平县主今日带她去外面查账,见她一副没有睡醒的样子后当即就嘲笑道:昨夜没睡觉? 明姝没有明白过来,整理好衣襟后就问起正事:今日去哪里查账? 去宫里,太后说账目不对,让我们去看看。那些人胆小怕事都不肯去,你就随我走一趟。康平敛了笑意,想起皇帝纳妃的事情后好心提醒明姝:入宫后别乱抬头,太后可不是善茬。 晓得。明姝铭记在心里。 康平又提醒她一句:后宫里太后与贵妃平日里不大对付,你小心行事。 好。明姝清楚这点,毕竟秦见晗对于皇帝而言就是累赘,与公主府闹翻后就没有了用处。 两人打理好后就一齐登上马车,马车徐徐向宫里走去。 马车在宫门处停了下来,康平在前,领着明姝,面色冷淡。 到了太后宫里后,康平一人进去,留了明姝在外。 康平临走前叮嘱她:去偏房喝茶,等我出来。 小内侍近前,将户部小大人迎进一侧待客的偏房。 明姝对这里微微有些印象,太后只想见县主,对她这个小人就不想浪费口舌。 偏房不大,进去就能一眼观尽,内侍贴心地送了一盏茶。 从宫门到太后宫里路途远,明姝早就口干舌燥,想起什么事情将茶原封不动地放回原位,松松筋骨般坐在自己的位子上。 房里不过几张花梨木椅子,简单坐着好过在外间吹冷风。 明姝不知等了多久,昏昏欲睡,外间传来脚步声,立即就惊醒了。 小跑着去窗户边,透着缝隙见到熟悉的人影。 秦见晗穿着一身亮眼的宫装,眉眼花钿精致,宫妃的样子也很好看,若在以前她肯定夸一句,然而现在看到了有种掐死她的冲动,但敌强我寡,她不准备硬碰硬。 秦见晗喘着粗气将长公主拦住,姨母,我让人去府上找您,您怎地都不回我。 长公主长身玉立,站在深墙下的姿态婉约动人,明姝看得眉眼弯弯。 你与孤之间并无关系,为何要回你,反倒是贵妃将孤拦住,倘若传到御史耳中,只当孤与后宫有所勾结,到时你不要脸面,孤还要的。秦棠溪眼神凉薄,语气冰冷。 绝情的话听得秦见晗心中冷了九分,但长公主权势滔天,陛下这个时候都不敢硬碰硬,她也就不敢随意得罪。 姨母可还是因为澜儿的事与我生分,澜儿被您宠坏了,自己做的事我也是劝不得,她最后愧疚才 她欲言又止,眼眶通红,为自己得了几分楚楚可怜。 然后秦棠溪不是傻子,若是信了这么儿戏的话也活不到如今,厌恶间连眼神都不愿意给,扬首凝望着碧空,她如何死的,孤最清楚不过,贵妃选了自己的路就该自己走下去,再想回头就不怕澜儿的魂魄找你吗?夜半梦醒之际,可曾梦到与你青梅竹马的姑娘,可曾梦到她对你痴心,你今日一身荣华是踩着她的尸体上来的。秦见晗,你这个时候来找孤说,她是羞愧自尽而亡,你当真将孤当作三岁稚子了。 秦见晗内心恐惧,一双手紧紧攥住袖口,牙关都被这番话搅得颤动,她努力维持着自己光鲜亮丽的外表,姨母,她真的自己自尽而亡,羞愧于信国公府,最后知晓父亲叛国,心中也很难受,说难以面对您的疼爱。 您、该信我才是,我是您教养大的 啪地一声脆响,栖息在树枝上的鸟儿受惊颤动着翅膀快速飞走了。 秦棠溪捂着脸颊不可置信地看着收回手的长公主,您打我 污言秽语。秦棠溪淡漠地扫她一眼,举步离开。 走到廊檐下的时候发觉窗户开着的,她微微睨了一眼,见到一双莹亮透彻的眼睛,她猛地顿住脚步。 明姝偷听被发现后害怕自己也挨打,迅速关上窗户。 窗户关上后还不自觉地拍了拍自己的胸口,殿下打人的样子真好看。 屋外的秦棠溪未曾多在意,自己抬脚离开慈安宫,出了宫门才问内侍:今日还有谁来了慈安宫? 内侍坦诚道:还有户部康平县主与一位明主事。 秦棠溪站在宫门口脚步微顿,道:将明主事叫来,就说孤要见她。 内侍没有觉得奇怪,脚步一转就往偏房跑去。 明姝小跑着出来,眼睛四下转了转,快速走到殿下面前,小心地行礼:殿下。 秦棠溪淡淡地睨她一眼:偷听有趣吗? 偷看更有趣的。明姝讨好地笑了笑,伸手就想拉住她的袖口。 秦棠溪不理会她的讨好,将手背在身后,道:你今晚再晚归,今夜就别睡觉,腰就别想要了。 明姝浑身一抖,下腰久了都感觉有阴影,讷讷点头:晓得了,那殿下今晚回卧房吗? 回去,不然你偷懒。秦棠溪转身离开,留明姝一人在原地跺脚。 殿下好讨厌。 不久后,康平县主一脸阴沉地从宫里退了出来。 明姝闷闷不乐却还是惦记着正经事,询问道:太后为难您了? 账目对不上,你先回户部找陈郸将账目再比对一下。康平心事重重,想起太后的话后浑身冒了冷汗,抬脚向长公主办差的殿宇走去。 没成想,她去晚了两步,皇帝先她一步进去了,她只好在外间等候。 殿内小皇帝坐在长公主的位置上,手中把玩着她的毫笔,眼梢倒吊,道:听闻信安王妃将女儿找回来了? 陛下消息真快。秦棠溪不走心地夸赞一句,目光落在皇帝冷厉的眉眼上,长长地呼出一口气息。 皇帝的心思显然乱了,面对愈发棘手的问题后想来长公主处试探,随手翻开一本批阅过的奏疏,长公主的草书字迹露于眼前。 女子不爱草书,多爱娟秀小字,而长公主却是例外,自从皇帝懂事以来,长公主就爱习草书。 草书顾名思义字迹狂草,皇帝多看两眼后才想起今日的目的,继续道:满朝都知晓的事情朕也不例外,长公主可记得父皇临终前说的话。 陛下放心,臣永远不会自立为帝。秦棠溪语气淡漠。 阿姐回答得这么快,让朕都不相信了,信安王妃的女儿相貌如何呢?皇帝淡笑,一步不让,道:你是不会,但找回来的郡主是你我的堂妹,阿姐就没想过要更换主君吗? 秦棠溪轻笑,就像看一个笑话般凝视皇帝的脸色,陛下听话,臣就不会。 听话皇帝咬牙切齿,一句话简直踩在她的自尊上,她是皇帝,怎能听一介臣僚的话,她怒道:秦棠溪,朕才是皇帝。 陛下,臣说过您听话就是皇帝,不听话,臣大可避开您。信国公府的案子是您将臣逼上不归路,信国公当年辅助先帝登基,是何等的功臣。先帝赐爵位,亲之信之,更是令臣好生待之。是您不听先帝的遗旨,臣代先帝大可废您。 一番话甚为薄情,也令小皇帝震惊,秦棠溪,你敢说出大逆不道的话来,简直放肆。 放肆也就放肆了,陛下毁约在前,臣有样学样罢了,臣向君学习,乃是人之常情。 秦棠溪不慌不忙,一点都没有在意皇帝的话,甚至还带了威胁。 小皇帝气炸了,你、你当真是不知悔改,就不怕报应在太妃身上吗? 秦棠溪的软肋就是安太妃。 秦棠溪轻笑:臣不为帝,就与太妃无关,倒是陛下您三番两次拿太妃说话,是何意思? 朕、朕是在好心提醒你,莫要忘了你的誓言。皇帝气得拂袖而去。 秦棠溪深深地松了口气,走回自己的位置上坐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