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榜下捉婿翻车了 第63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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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丫鬟走上前,轻轻敲了敲停在巷中一辆马车的门壁, 待得应允后, 她掀开车帘, 猫下身子钻了进去。 马车之中,麓安正倚在靠垫之上闭目养神。待那婢女入内后,她才慢悠悠睁开眼, 唤了声:“丹叶。” “县主。”名唤丹叶的婢女低声禀着打探来的消息:“奴婢寻了那院子里伺候的一个丫鬟, 据那丫鬟所说,关家那位曾与裴大人有过争执,但后来二人是瞧着是和好了的, 至于为何离了伯府这样久, 她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麓安目光一闪:“之前他们因何争执, 可有细说?” 丹叶摇头:“那丫鬟想来也不是个受重使的,也就知晓这些, 再有多的, 便打听不出来了。” 麓安默了默。她那长长的, 修剪齐整的指甲一下下在矮几之上敲着, 眼底似是蕴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丹叶心内沉吟着, 还是出腔劝道:“县主,这到底是旁人家事,咱们还是不宜多管的好。而且咱们郎君眼下领了职差,不再往那些不三不四的场子跑了,言行也改正了许多,看着是想与您好生过日子的,您不如……” “不如什么?不如在秦府与他们好生当个儿媳妇?”麓安蓦地抬起头,尖锐的目光打在丹叶身上,想也不想便嗤笑道:“蠢货之言,如今这大琮改朝易代,他们一看我姑母没了皇后头衔,觉得我麓国公府再不如往昔,便日益轻视于我,你瞧不出来么?” 丹叶被斥得矮了矮头。可她是自小跟着麓安的,打心底里希望麓安能好,而不是钻牛角尖,为了个执念越走越偏。 是以掂缀片刻后,丹叶还是鼓起勇气嗫嚅道:“奴婢,奴婢当真不曾瞧出夫人与老爷轻视县主,县主是否……多想了?” 丹叶是个忠心的,如实说着自己所见,却忘了主子是何脾性。 只见麓安拿眼哂她,出声便冷讽道:“这都瞧不出来,那你这双招子可以不要了,留在我身旁也是个废人,明儿我便予你身契,你自出府嫁人如何?” “奴婢知错了,县主息怒!”丹叶心内一惊,忙匍匐认错,哀声告饶:“是奴婢多话,奴婢真的真错了,还请县主莫要生奴婢的气!” 麓安并未理会丹叶,车厢内一时只听到她弹指甲的声音。 半晌,麓安才拿喜怒不变的声音说道:“不想出府?那便是想给秦扶泽做小了?也罢,你本就是奴婢生养的,低贱之人惯想往上爬,这是天性,我也不怪你。看在你服侍我这么些年的份上,过些日子我便帮你开了脸,把你抬做秦扶泽的通房,省得你一心向他,却还要在我这里讨眼色。” 被安了个莫须有的私心,丹叶心内惶惶,越加慌道:“奴婢一心向着县主,怎么对郎君……县主,是奴婢说错话了,奴婢再也不敢了,求县主饶了奴婢!” 把人弄得冷汗倒流不停作揖,麓安还行若无事地敲了敲车框:“走罢。” 马车出了陋巷,骎骎轮声裹着车厢中那小声的,压根不敢停下的告饶之声驶到大街之上。 每每发气,总要有人承着怒火,才能平息麓安心头的不悦。 她面无表情地靠坐着,期间无意掀了掀侧帘,目光却凝在某处,顿时溢出声冷笑,一脚踹开丹叶,唤停了马车。 马车驻于路人稀少的街旁,再往前,便是金钉朱漆的大门,以及成列的禁卫。 而麓安下了车后,直接便扬声唤停了正向那大门行去的一位年轻妇人。 那妇人身着霜白裙衫,柳眉弱骨面目清丽,正是曾有她有过交集的杨莺。 麓安看了看杨莺所行的方向,又极近傲慢绕着她走了一圈:“你这是要入宫?” 杨莺绷起脸,低声应了。 “你入宫作甚?”麓安抬着下巴,居高临下地逼问。 “自有要事在身,不劳县主垂问。”杨莺答得不卑不亢。 见她这般硬气,麓安斜眼睇道:“哟,石夫人这是在与我置气呢?为何?就因为本县主没把你送入临昌伯府,没助你给三郎作妾?” 提及此事,杨莺的脸不可避免地变得难看起来。 见状,麓安心中却快意至极,环起手臂不加掩盖地哼笑:“你算个什么东西?还想利用我接近三郎?” 杨莺收紧十指,提在手中的漆盒握得紧紧的,紧也抿得铁紧,显然是被刺中伤处。 麓安犹嫌不够,甚至俯身凑近道:“觊觎三郎你也配?我没把你配给个低贱戏子,便已是手下留情了,也不拿面镜子照照你自己什么贱模样。别说你了,就算是你那堂姐,也不过凭着父恩才能嫁入皇家,还真当自己是什么贵女不成?笑话。” “哦,对了。”麓安轻蔑一笑:“听说你堂姐……吞金自杀了?啧啧,你说她是个可怜人吧,她偏要不守妇道,修了八辈子的福嫁入王府不算,还死不安分,也是活该。” 向来肆言无忌的人,最是知晓如何羞辱她人。诚然杨莺并不在意杨绮玉死活,可麓安前头那逐字逐句,都像在凭空抽着她的耳光,令她满面紫胀,无地自容。 见她面色如此,麓安到底被取悦了些,嘴角满布着笑意。 可令麓安稍感诧异的是,仅有几息,便听杨莺反嘴问她:“左右了旁人的婚事,毁了别人一辈子,县主心中定然很是得意吧?” “毁了你一辈子?”麓安不以为杵,还笑得前倨后恭:“石大人哪里不好了?他到底是个医官,勉强也算个世家子,不比杨绮玉给你介绍的什么寒门小吏要好么?你得了本县主的施惠,还不知心存感恩,低贱之人果然眼珠子就是天生白的。” 麓安自是把话说得畅意,却见杨莺揪着衣襟似是深吸了一口气,且平复了眉宇,侧头直视麓安的眼,缓缓开口道:“县主还当自己威风如昨日?你那位曾是皇后的好姑母,如今可是被送去宁古寺终身礼佛,怕是这辈子再无路。县主再不收敛些,恐怕早晚得罪人,到时候又盼着谁能捞你呢?被今上不看重的国公府,还是对你渐已心冷的秦府?” “大胆贱妇!敢这样与本县主说话?”麓安横眉立目,断喝一声。 杨莺的神情却不见丝毫发怵,甚至摆出幅苦口婆心的模样劝解道:“县主还是识相些罢,安安心心当秦府媳妇,莫要再抱着你的贵主架子瞧不上这个看不起那个了,更莫要再臆想根本连余光都不看你一眼的人,何必呢?别哪日被秦府扫地出门成了弃妇,那时再知悔改,可也没用了。” “对了,听闻那关瑶在与裴大人闹和离,不知县主可有趁虚而入过?哦,我忘记了。裴大人可曾亲口说过的,县主浑身上下没有哪处比得过那关瑶,他又如何会愿意看你一眼?”杨莺不遗余力地反唇相击。 原本在自己跟前不敢多说半个字的人陡然变得牙尖嘴利,想来撒气的倒像自寻了个不痛快。 麓安目光变得森冷,正想好生教训杨莺一番时,杨莺却朝她福了下身,淡道:“我有要事在身,还请县主恕我没有空闲作陪,告辞。” “你!”麓安怒极,挺直了身正想追上离开的杨莺时,腰身却被奋力扑来的丹叶抱住。丹叶急声提醒她:“县主莫要冲动,您冷静冷静,快看——” 丹叶唤得慌,麓安经她所示,淬了冰的目光向前挑去,待见得出现在宫门处的宦侍时,她的动作顿住,目中充满了狐疑。 来接应那杨莺的,好似……是东宫的人? 麓安扯了扯帕子,心下骤生荒唐联想。 这是何意?莫非这杨莺与太子…… --- 数日后,青吴。 睡了个懒长的午觉后,关瑶在榻上恹恹地躺了会儿,便起身准备去寻外祖母说会儿话。 梳洗停当后,关瑶带着湘眉出了院子往邬老太君的居院去,可将将走到月门之外,便听得里头哗啦啦的热闹声音。 “六筒。” “一萬。” “别动!这一萬我对了,看我再来个顺子!” 主仆二人面面相觑,关瑶干脆踮了脚,扒着墙外一格砖隙朝里看,正好见得自己舅父笑得下巴发颤,得意洋洋道:“哎哟裴大人,你这手气可不怎么样啊,已经连输三盘,我们可都赢得不好意思了。” 在他对侧,容色澄彻的白裳青年温和答道:“也是小婿技艺不精,让几位长辈见笑了。” 一方唤着官衔一方自称小婿,这场景也是够异样的了。 可比这更令人惊讶的,是这原本凑来的台。 院外,关瑶诧问湘眉:“他们……几时这样亲近了?” “奴婢不知。”湘眉也是一脸茫然地摇头。 “——开杠!” 舅母魏氏兴奋的喊声把关瑶引得再度扒回墙边,见得早几日还吩咐门子不允进宅子的舅父,今儿就笑得跟樽佛像似的,明显是被哄舒服了。 而坐在舅父手边外祖母偶尔被喂了张牌,亦是乐得慈眉善目,眼角的褶子都折叠在一处,能生生夹死苍蝇。 其乐融融中,纪宗然还对全场最大输家呵呵笑道:“公归公私归私,裴大人马吊打得有意思,但瑶儿的事嘛,就别指望我们作长辈的替你说话了。” “是小婿惹娘子不悦,不敢劳几位长辈玉口。娘子气我是应该的,哄好娘子,是小婿份内之事。”裴和渊敛着目,举止极为儒雅。 才开了杠的舅母魏氏喜眉笑眼道:“我瞧着瑶儿来这些时日能吃能睡,眼眶子都不曾红过,瞧着也不像是受了委屈的模样,保不齐是裴大人忙于政事冷落瑶儿,瑶儿才要和离的。这个年岁的姑娘爱耍小性,裴大人又正是忙于宦途之时,想是没能照顾到瑶儿哩。” “谢舅母指明。不管如何总是小婿之过,娘子使气,小婿便该担着。”裴和渊声音温宁,态度极为恭敬。 邬老太君忽问了句:“听你那位嫡姐说,你去了上宁关与北绥议和,这私离职守,追究起来可是大罪罢?” 老祖宗开腔,裴和渊直接停了摸牌的手,自凳上站起身,向邬老太君揖首道:“外祖母放心,小婿与那北绥王有些私交,已去了封信提前与他商议好了备细。待小婿回返顺安,他也会替小婿遮掩的。” 裴和渊说得轻巧,院外的关瑶却是险些打了个嗝。 两国大事,仅凭二人间的私交和一封信便能议好? 慢着,她这前夫本领通天啊,几时还与北绥王有私交了? 便在关瑶满腹疑惑之际,纪雪湛大老远唤了声:“表姐!” 半大少年抱着本书也似地跑到关瑶跟前,没头没脑便开始兴奋:“表姐夫、咳,裴大人好生厉害!他竟懂得墨家机关术,把我那弩车给修好了!我方才在后园子里试了一回,你猜怎么着?箭全给发出来了!准度也比之前要强上不少!” 被纪雪湛这么一搅,院内的人自然都听到动静,离了马吊台出来。 “娘子。”一见关瑶,裴和渊便快行几步,在她半步之外停下,面露关切道:“听闻娘子这几日身子不适,可是歇好了?” 关瑶神色复杂地看着裴和渊。 郎君眉目间仍沾着些病气,琉璃珠子般的目中像噙了星芒一般,对着她熠熠闪灼,很有几分见卿欢喜的模样。 “瑶儿身子怎么了?可有唤大夫来瞧瞧?”魏氏问道。 关瑶支支吾吾拒了舅母好意,道是自己并无大碍。 她吃得睡得,窝在院子里头就是想躲人来着,哪知来了这处,却碰见想躲的人与家里长辈相谈甚欢。 与此同时,她也算是搞清楚了,自己就在院子里猫了几天避而不见,怪不得这人不来寻,原来背着她打起曲线迂回的算盘来了? 这厢关瑶对裴和渊的示好极为难言,纪雪湛却已然凑了上去:“姐夫、裴大人!你给我写的手抄有几处我瞧不太明白,想向你请教一番,不知你可得空闲?” 既走的是曲线救国的路子,裴和渊自然不会拒绝,向几位长辈告罪后,便随着纪雪湛离开了。 “来寻我?”邬老太君睨了关瑶一眼。 关瑶点头。 邬老太君仍旧拿眼睇着她,不咸不淡地问了句:“怎么?有事想不明白?” “哪有。”关瑶晃了晃老太君的胳膊,拉着长音放赖道:“就是想外祖母了……” 邬老太君了然她这撒娇之下的小心思,也不戳破,径直走回院中。 纪宗然与魏氏也各有事去处理,离开前,魏氏还特意拉着关瑶道:“男人是该驯,心中不爽利了便是打骂两句也无甚心疼的,不然他们脑子敞的记不住。可舅母瞧着呀,这裴大人秉性温和,对姑娘家来说是个不错的夫婿,当然最重要的是他把我们瑶儿放在心坎上。” 秉性温和…… 自舅母口中听来这么句评价后,关瑶很是无言以对。 若没有“失忆”那出,这四个字安在裴和渊身上许还有些说头,可自打见了那人失忆后的模样,这“秉性温和”四个字,便怎么听,怎么违和。 魏氏自是不知裴和渊过往那些面目的,仍苦口婆心劝关瑶道:“不是有句俗话说百年修得共枕眠么?瑶儿听舅母一句,这气发得差不多,调/|教得让他得了训便见好收了。不是什么了不得的事,可莫要当真败了这夫妻缘,可记得啊?” 关瑶委实不知怎么答,只能哼哼着打起太极应付了几句,勉强把舅母给送离了。 待到居院内,邬老太君已在檐下的躺椅里眯了眼养神,听见关瑶靠近,老人家也就那样闭着眼道:“夏荣曾与我说过,你这夫君是个邪性诡拐的,但具体什么路子,他瞧不大出来。” “嗯。”关瑶拉了个小板札坐在外祖母身边:“这话荣叔跟我说过好几回,甚至头一回见我,便劝我与他分来着。” “那时你为何不分?”邬老太君侧过头来,掀了掀眼皮看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