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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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年冷冷地回答道:我本来就在这里,没有偷窥你。 顾立春紧追不舍:那你为什么躲着我? 少年的眼里迸着仇恨的光芒:我躲着你们顾家村的每一个人。 顾立春心头一突,这话听着有些耳熟呀,这个林子旁边就是那些下放的人居住的地方。 那么他就是 你就是那个反你叫陈禹是吧?我叫顾立春,我们在县城黑市见过面。 陈禹一脸警惕:你想干什么?你要敢举报我,我就举报你,咱俩谁也得不着好。 顾立春往前走近几步,少年眉头一皱,忙后退几步,他是见过顾立春怎么打人的,当下便色厉内荏地道:我告诉你,我打起架不要命,我劝你最好别动手。 顾立春忍俊不禁:你为什么觉得我会动手,我以前打过你吗? 在他的记忆中,原主从来没欺负过人。 陈禹想了想,摇头:你是没打过我。打过他的人,他都记得,一辈子都记得。这个顾立春从来没打过他,也没骂过他。可那又怎样,他也姓顾,是顾家村的人。 顾立春有心跟他缓和一下气氛,便说道:我知道你受过顾家人的欺负,可我跟他们不一样。 陈禹咬着牙答道:你是跟他们不一样,你比他们更狠更有脑子,你这样的才最可怕。 顾立春微微一笑:谢谢你的夸奖。 陈禹:这人听不懂人话吗? 顾立春用循循善诱的语气说道:我给你一个建议,对于又狠又有脑子的人,不到万不得已,最好不要当他的敌人。你听说过一句话吗?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我们可以成为朋友,你说是吗? 陈禹暗自冷笑,朋友?那是什么东西,能吃吗? 顾立春本来也没打算立即跟他成朋友,话点到为止,多说无益。 临走前,他还嘱咐对方一句:以后,不要再躲在暗处偷窥我,要是再被我发现,我就往你藏身的地方泼粪水。 陈禹满面怒容:你敢。 顾立春面带微笑:不信,你大可以试试。 两人不欢而散,双方谁也不在意。 顾立春回到家里,顺便问了立夏关于陈禹的事,立夏说道:你说那家伙啊,我知道,咱村里的孩子经常一起揍他,每次都揍得可狠了。 顾立春又问:你和立冬打过他吗? 立夏想了想,说道:我没跟他打过架,他又没惹我。不过,立冬跟他打过架。 顾立春眉头一挑:说说怎么回事? 立夏道:那是去年的事,那家伙骂咱顾家村的人没一个好人,还说等他长大了,要报复咱们。立冬生气就跟他打架,好在立冬气力大,也没吃亏。 顾立春嘱咐立夏:这家伙恨大伯一家,但跟咱没关系,以后尽量别惹他。 立夏连忙说:哥,你是知道我的,只要别人不欺负我,我才懒得招惹别人,有那时间找点吃的不好吗?这话完全没毛病。 出发前的晚上,二奶奶又给顾立春送来一身军绿色的新衣裳。 顾立春忙推辞道:二奶,我有衣裳。这个年代买布是需要布票的,攒点布不容易。 二奶奶说道:就按你的尺寸做的,你不要,总不能让我这个老婆子穿吧。你拿着,你是去市里,穿得太破了也不好。 顾立春看着自己身上的衣裳,确实不怎么好,但这是他最好的衣服。本来,他想着要不行,就找个地方从农场拿一身工人穿的工服凑和一下。哪里想到自己还能有新衣裳穿。 谢谢二奶奶,我以后一定会好好孝顺你老人家。这话是真心的,老人家对他真的挺好。 二奶奶欣慰地笑道:好好,我等着享我大孙子的福。 二奶奶说了几句话就回去了,让立春早点睡,明天还得早起。 立夏立冬回来后,看到顾立春的新衣裳,满脸地羡慕,左摸摸右摸摸。 立夏想想试试,顾立春大方地让他们都试试。 立夏先试的,他的身量像个豆芽菜,穿上着实不好看,又大又长,看上去空荡荡的。可这不妨碍人家臭美。 立冬长得壮实些,穿上稍好看些。 顾立春说道:我这次去姑姑家,想让她帮我找个临时工,我当上工人,领了工资给你们扯布做衣裳。 真的吗?立夏激动得两眼放光。 立冬比较务实:大哥,我不要新衣裳,你这身衣裳穿小了给我行不行? 立夏觉得自己亏了,马上说:大哥穿小了,应该轮到我,然后才轮到你。这年头大家都穷,孩子又多,要是老大还能有机会穿新衣裳,剩下的一串都是小的捡大的旧衣裳穿。 这衣裳还没小呢,两人就开始争起来了。 顾立春摆摆手:别吵,以后都有,你们俩给我好好学习,积极干活,过年有奖励。 两人一齐欢呼,他们还想再逗留一会儿,却被田三红给骂走了:你哥明天还得早起呢,你们俩赶紧给我回屋睡觉去。两人灰溜溜地离开了。 次日清晨,天还没亮,田三红就起床了。她熬了小米粥,烙了饼子,煮了三个鸡蛋。顾立春吃了一个煮鸡蛋,一个杂面饼子,剩下的杂面饼子和鸡蛋,田三红让他带走路上吃。除此以外,又给了他两块钱。顾立春没要,家里总共就没几块钱,他身上有钱。但田三红执意给他,他只能先拿着。 收拾完毕,顾立春提着行李袋子,背着自己上学时的旧书包,里面装有一些零钱,大头都在空间农场存着,再安全不过。 等到了二奶奶,她给自己准备了一包吃的,茶鸡蛋、rou干、饼干、包子,还给他一个半旧的军用水壶,看年头应该是二爷爷生前用的。 二奶奶再三叮咛:地址你放好,千万别丢了,最好是背下来。或者多写几份备着。你要是找不着,就去你姑或是你姑父的单位,你姑的单位叫东风供销社,你姑父在农垦局上班。 顾立春反问一句:我姑父在农垦局? 二奶奶点头:是啊,就是那儿。 顾立春心中一喜,接着问:那农垦局是不是管着农场? 二奶奶茫然地摇头:这我就不知道了。要说农场,咱这不远不就有一个?叫红河农场是吧? 顾立春怕露馅,连忙找补:哦对,你不提我都忘了。 顾立春打算有机会好好跟姑父聊聊。不过,他也知道,这个时期的农场都是军垦农场或是国营农场,占地面积特别大,他的那个小农场跟人家完全没法比。说到农场,他的小农场里的作物也成熟了,可以收割了。只是前段时间一直忙秋收,这几天又忙着为出门做准备,一直没时间。这次去市里可以好好运作一番。 坐上拖拉机,一路颠簸着去了县城。叶超还真够意思,一路把顾立春送到县城汽车站,叶超帮忙看行李,顾立春去买票。票价是五块二,顾立春拿着票和叶超一起把行李搬上汽车,找好座位坐下,叶超就下车了。 趁着车上乱糟糟的没人注意他,顾立春把手伸进包袱里面假装整理行李,把一些东西顺手扔进农场,包袱还是三个,但里面空了很多,拎着也轻便许多,等到了市里再拿出来便是。 又等了半小时,车上的人满了,半旧的汽车才缓缓开动,路况不好,汽车像喝醉了酒似的,摇摇摆摆的。车里的味道也开始变得难闻起来,烟味、饭菜味、汗臭味、脚臭味道混杂在一起,顾立春选得是靠窗的位置,他打开窗户透透气,才感觉略好一些。早上起得太早,汽车开动不久,顾立春就开始打瞌睡。 他可没敢睡得太熟,不知道睡了多久,有人在轻轻摇晃他的肩膀。 顾立春睁开惺忪的睡眼,看清楚是一个四十来岁、面孔黝黑的农民大叔在晃他。 大叔面相憨厚,见他醒来,咧嘴一笑:小兄弟,有人在叫你。 第16章 去市里 顾立春抬眼一看,见过道上站着一个二十来岁的青年,身穿白衬衫、戴眼镜,一脸斯文相。 顾立春无端被人叫醒,心头略有些不爽,他尽量心平气和地问道:你叫我有事? 白衬衫扶扶眼镜,不好意思地说道:顾立春同志,是这样的,跟我同行的女同志晕车,请问你能不能跟她换个位置? 顾立春听到他叫自己的名字,盯着对方看了一会儿,没印象,白衬衫赶紧说道:我叫白华,是你们村的知青。他本来还想说,他跟顾惊蛰很熟,转念一想,听说这两人不和,还是算了。 顾立春听到白华这个名字,依稀有点印象,便点点头,她在哪个位置?我可以跟她换。 白华赶紧去后面把一个穿着水红色的确良衬衣、脸色苍白的姑娘叫过来。 姑娘很是过意不去,连连道谢,顾立春不以为意,想了想,又建议道:你们若是带有橘子味的糖或是橘子,可以吃一点,能减轻晕车。这个办法对他有奇效,他小时候也晕车,就一路拿着橘子皮闻,能缓解不少。 白华道:糖倒是有,橘子没有。 这时,就听到有别的乘客说:橘子我这有,我准备进城看亲戚的,小同志给你一个。 顾立春一看,说话的那人是一个胖胖的大婶。 白华走过去接过橘子,再三道谢。 这时,顾立春和他旁边的那位农民大叔,带着行李挪到了后面的座位,刚巧就在那位橘子大婶的前面。 过了一会儿,白华又给大婶送来一把水果糖,说是晕车的姑娘给的,大婶客气了一番也就收下了。他也送给顾立春一把,顾立春没要。 经过这一通事,车内的陌生气氛被打破了,左右前后座的人开始有一搭无一搭的闲聊天。 这年头,大家都不太注重隐私,戒备心也不强,顾立春听到前面两人聊天,把自己家里几口人、跟婆婆妯娌不和的事都交待了。 见旁人聊得热火朝天,旁边的大叔也蠢蠢欲动。 他试着跟顾立春搭话:小兄弟,你也是插队的知青吧?年纪够小的呀,你老家是哪里的? 顾立春怔了一下,便道:我不是知青,家在咱们本地,去市里探亲。 大叔憨憨一笑:哦哦,那你肯定是个学生娃,瞧着怪斯文的。顾立春苦笑一下,他这具身体瞧着确实文弱,又瘦又白净,奇怪的是晒不黑,秋收在地里暴晒半月,别人都黑了几个度,他还是那样。据说村里的大姑娘小媳妇暗地里都羡慕他。其实顾立春想变黑变壮些,让人瞧着不好惹,也能省好些麻烦事。 顾立春的睡意被打断,困劲没了,便有一搭无一搭地陪大叔聊天。不过,闲聊也不是没有一点收获。他得知,大叔叔家就在红河农场附近,他们公社盛产茶叶,这次去市里也是去探亲。他还给顾立春看看自己带的那一包茶叶,你瞧瞧,你闻闻,都是好茶叶。说是去探亲,但看到他那一大袋子茶叶,顾立春怀疑他是去找销路。 顾立春心中一动,就试探道:我要去亲戚家,正愁没有拿得出手的礼品,你能不能匀给我一些? 大叔性子很豪爽,直接说:没问题,我送你半斤。 顾立春见大叔衣着也不是个有钱人,便摇摇手:我跟你换。他没敢说买,毕竟人多眼杂,万一被有心人举报就不好了。 大叔坚决不换,说茶叶不值钱,硬要送他半斤尝尝。 吃饭时,顾立春看到他那硬邦邦的黑面窝头,便请他跟自己一起吃饭,大叔推却不过,便答应了。顾立春给了他一个鸡蛋,几块饼干,一个包子,大叔只尝了一块,就收起来,不好意思地说要拿回家给自家娃娃尝尝。两人吃完饭,就更熟悉了。 大叔也告诉顾立春自己的名字,他叫洪大牛,是洪村大队的,他们离红河农场不远。 顾立春就顺势打听洪河农场的事,可惜洪大牛知道得也不多。只是表示羡慕农场工人,不愁吃穿,福利好,里面的娃娃比他们村的都胖上一圈。这年头胖是被人羡慕的。 两人聊了一会天,洪大牛开始犯困,不一会儿就鼾声如雷,车内众人见怪不怪。 洪大牛一睡着,后面的橘子大婶开始跟顾立春套话,还给顾立春一个橘子,顾立春也给她一块饼干,两人闲聊几句,顾立春就觉察出这位大娘应该跟他是同行,但套路比他深。话里话外都是在试探他,但自己的情况却不透漏一星半点,不像洪大牛,只要顾立春愿意,能把他家的情况摸个透。 对于这种人,顾立春很谨慎,说话说一半藏一半,橘子大婶见他不好对付,很快就转移目标。但两人也心照不宣地达成了交易。 于是,到下车时,顾立春的行李袋里不但多了半斤茶叶,还有了五斤橘子。 汽车开得很慢,半路还坏了一回,好在司机会修车,师傅修车时,乘客们也趁机下来透透气。白华和那个女知青也下来了,女知青叫张艳,是东云市人,这次也是回来探亲。顾立春听到张艳的名字也觉得耳熟,可惜他看书太快,张艳和白华都是小配角,就略过了。以后想起来再说吧。 张艳的脸色好多了,她长着一张瓜子脸,脸颊上有两个小梨涡,梳着两根黑油油的大辫子。 张艳再次道谢:顾同志,太谢谢你了。 顾立春淡淡道:都是一个地方的,举手之劳而忆,张同志不必客气。 张艳展颜一笑,感慨道:不过,顾同志,你跟传闻中一点都不一样。 顾立春挑眉:传闻中? 白华尴尬地笑了笑,试图用眼神制止张艳,张艳也觉得有些话说出来不太好,就笑笑不再说了。 顾立春很清楚自己在知青点的名声好不到哪里去,毕竟,顾惊蛰可是经常去那儿,而且江穆还是那里的头头。不过,他压根就不在意。 白华思虑再三,还是没忍住问顾立春:顾同志,你是不是跟我们江哥之间有误会? 你们江哥,你是说江穆?白华点头。 顾立春摇头:我其实跟他并不熟。顾立春又把那天发生的事简明扼要地叙述一遍,没有掺杂一点主观色彩,事情就是这么个事情,至于真相如何,你们细品吧。 两人悄悄对视一眼,都没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