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6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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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很想知道,是什么样的家庭,可以培养出这样的霍燃。 陶知越做了一晚上心理准备。 但到了第二天,下车五分钟后,他就发现了自己准备得实在不太充分。 面前是一大片郁郁葱葱的园林,枝叶繁茂,挡住了里面的风景,门口有高高的围栏。 这个公园看起来风景很好。 他随便感慨了一句,没怎么留意,就准备继续往旁边走。 就在这时候,围栏往两旁滑开,露出刚刚停下的一辆观光车。 陶知越曾经见过一面的司机张叔,从车上下来,依然带着整洁的白手套,向他们微微躬身致意。 他身后是宽阔的林荫道,两旁高大的树木在风里摇出簌簌的声音,远处是被繁花簇拥的白色石雕喷泉,在阳光下,绽开的水流被照耀得闪闪发亮。 陶知越一度以为自己误入了电视剧里的场面。 直到手被人握住,霍燃笑着领他往里走去。 这不是公园,里面是我家。 第78章 从观光车上下来的时候, 陶知越还没有回过神来。 经过了像森林一般的树丛,眼前豁然开朗,以白色石雕喷泉为界,伸出几道鹅卵石铺就的小径, 通入四季花期不断的花园, 和开阔的高尔夫球场绿地。 正前方是白色调的庄园式建筑,占地面积很广, 绵延成一片, 看起来极具异域风情。 陶知越回头望了望, 已经看不见来时的大门, 完全被灿烂清凉的雕像与水花遮住,他忍不住道:我们坐车过来, 开了多久? 按照平时的标准速度,应该是三分三十三秒整。 霍燃十分熟练地报出一个数字,看到陶知越诧异的眼光,又补充道:不是我数的,是我妹要求的。 陶知越由衷道:对强迫症很友好。 再转过头, 看着眼前如城堡一般的建筑, 陶知越还是觉得很梦幻:感觉像在做梦。 霍燃点点头:我第一次来这里的时候, 也是这么想的。 那时候我才上初中,我爸说家里要换个大房子, 我以为最多就是别墅, 想着能给我做一个很大的书房就可以了。 结果那天来看房, 我还以为我爸在耍我,很震惊地问他,现在的别墅难道是好多户人家一起住的吗? 其实根据我的观察,我爸也觉得这么大一片挺夸张的, 但他假装很沉稳,说以后这里就是我们家了。 陶知越笑起来:所以到底为什么会选这么大的地方?这么欧式的风格,看起来也不像是你爸会喜欢的风格。 那要归功于我妈和我妹。霍燃回忆道,我妹爱看乱七八糟电视剧的习惯,就是被我妈带的,每天做完作业就凑在电视机前一起看剧,一会儿笑一会儿掉眼泪,还说里面的房子好漂亮。 想象着十年前站在这个位置,露出惊讶表情的初中生霍燃,陶知越突然觉得周围的一切好像都变得亲切了一点。 那边是另一个喷泉吗?好像是铜铸的雕像。 是许愿池,以前我每次考试之前,都会去许个愿。 灵吗? 其实效果主要取决于我考试前复习了多久,偶尔会蒙到全对。 陶知越就笑:那你还每次都去许愿。 仪式感嘛,而且这里没有游客,如果我们再不许愿,这个许愿池就显得很孤独。 说到仪式感,我觉得这里很适合站两排佣人,列队欢迎归来的主人,电视剧里都是这么拍的。 其实本来是有这个环节的,我妹强烈推荐,但我觉得你可能会尴尬,所以就取消了,要我现在安排吗? 不要! 在大门外磨蹭了很久,陶知越把周围的风景全都点评了一遍,霍燃终于发现了他的意图。 你是不是在紧张? 陶知越矢口否认:不是,我没有。 马上就要正儿八经地见家长了,不紧张才怪。 霍燃认同地点点头,眼里闪烁着笑意。 那就跟我走吧。 不等陶知越说话,他推开镶着精美浮雕的大门,入目是极宽敞的大厅,旋转楼梯通往上层,沿途是云雾纹的暖色调大理石台阶。 中央是数米长的繁复水晶吊灯,从顶楼垂下来,晶莹透明的珠链折射着明亮灯光,璀璨无比。 陶知越又被震了一下。 没想到这么表里如一,里面也很城堡。 一楼算是宴会厅,主要是餐厅和厨房。霍燃伸手看了一眼时间,现在还早,我带你去楼上逛逛,你要走楼梯吗? 还可以不走楼梯吗? 有电梯。霍燃道,如果没有电梯,住在这里真的很累,每天吃个饭还要跑上跑下。 虽然很有道理,但听起来总觉得像在炫富。 霍燃正要去按电梯,陶知越及时地反应过来:你爸呢?不用跟他打个招呼吗? 现在应该在书房办公吧,他每天都很忙。霍燃想了想,吃饭的时候再见面比较好,这样不知道说什么的时候还可以用低头吃饭来缓解。 有理有据,无法反驳。 所以今天晚上会吃什么? 陶知越觉得自己现在已经完全接受了这栋房子的画风,甚至开始期待城堡里的晚餐。 总觉得在这个环境里,应该配一大桌的感恩节火鸡,是那种长长的桌子,白色桌布,蜡烛,银器,还有看起来全是草的蔬菜沙拉。 霍燃忍俊不禁:以前好像真的这样吃过一次,然后就没有然后了,还不如吃火锅。 我把你爱吃的口味都报给管家了,你好奇的话,我们可以去厨房看看。 陶知越十分矜持地表示:只是有一点好奇。 可能有普通人家一套房那么大的厨房,一群厨师和佣人在里面忙碌地备餐,对这个想想就很壮观的画面,他真的只是有一点好奇。 霍燃心神领会:我带你去,在后面。 宴会厅与厨房间隔着长长的连廊,外面是一望无际的草坪与花园,时不时传来啾啾的鸟鸣。 如果不是幻觉的话,他好像还看见了一个湖泊。 湖边有一片格外绚烂的花坛,大朵大朵的重瓣鲜花盛放着,渐变的色彩如梦似幻。 那些花很漂亮。 霍燃跟着望过去:那就是我妹跟你提过的大丽花,有好多品种,名字花里胡哨的,晚点她肯定会带你去看。 说起来,今天她跑到哪里去了,正常情况下,应该一进门就听到她咋咋呼呼的声音。 随着他的话,陶知越隐约听到了一个熟悉的女声正在说话。 他不确定道:我好像听到思涵的声音了。 我也听见了。霍燃得出结论,看来她又跑到厨房偷吃东西了。 穿过连廊和传菜区,走进厨房,他们果然看到了正在吃东西的霍思涵,但并没有预想中成群的厨师和佣人。 偌大的厨房里只有三个人,甚至显得有些空荡。 刚尝完rou有点腻,给我来片黄瓜。 霍思涵亲昵地凑在一个女人旁边,眼巴巴地盯着盘子里清新水润的黄瓜片。 再吃你就饱了,还怎么吃晚饭。 就一片就一片。 女人笑着摇摇头,但还是往霍思涵嘴里喂了一片黄瓜。 霍振东系着围裙,竟然站在池子前洗菜,沥水篮里堆着一摞择好的菜叶。 有些意外的陶知越悄悄看向身旁的霍燃。 霍燃停住了脚步,看着眼前久违的场面,目光静静地闪动着。 片刻后,女人若有所察地回过头,愣了一下,朝两个人露出很温柔的微笑。 于是霍燃回过神来,笑着跟眼前人打招呼。 妈,你来了。 是霍燃的mama。 特意让他们俩保密了。霍mama似乎有点遗憾,我还以为你一回来不会进厨房的,想给你个惊喜,居然这么早就被发现了。 很快她又看向陶知越,眼睛一亮:你是知越吧?终于见到你了。 岁月似乎没有在她身上留下太多痕迹,连微笑时眼角浅浅的皱纹都很好看,生产后的身材有些丰腴,更抹去了年龄感,看起来很有活力。 她有一双漂亮的眼睛,很像只能在梦里见到的mama。 陶知越有些不知所措,差点跟着霍燃一起叫错。 他压制住心底忽然涌上来的情感,勉强才找回平静的声音,低声道:伯母好。 霍振东从洗菜池前回过头,跟他们打了招呼,与菜叶的斗争告一段落,然后他颇为严肃地拿起土豆和削皮器。 我还要忙,你们聊。 霍mama很开心,连趁机偷吃了好几片黄瓜的霍思涵都不管了,擦了擦手,向两个人走过来。 很早就听霍燃提起过你了,但他一直不肯给我看照片,不知道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小气。 霍mama一边抱怨,一边仔细地打量着陶知越。 今年多大啦?看起来跟思涵差不多大。 陶知越差点又要说错。 我比思涵大一岁,今年22。 这么小。霍mama感叹道,我听霍燃说你已经工作了,辛苦吗?会不会不适应? 不辛苦,公司很好,同事也很好。 真好,每天要对着电脑吧?要保护好眼睛,不要近视。 今年刚刚做过体检,视力很好。 霍mama和霍思涵很像,好像永远有说不完的话,絮絮叨叨的,却又让人想一直听下去。 又乖又懂事,比霍燃好多了。霍mama显然对儿子的男朋友很满意,饿了吗?要不要先吃点东西。 霍燃和霍思涵同时发出抗议。 妈,我还在旁边。 我也要吃!!! 炉灶上的砂锅里传来闷闷的炖煮声,浓烈的rou香从盖子边缘蔓延出来。 今天我做了红烧rou,好久没做菜了,不知道味道对不对。 她拉起陶知越,快过来帮我尝尝。 霍思涵继续眼巴巴:我也要,刚才尝的味道已经忘记了。 霍燃嘲笑她:别想了,去吃黄瓜吧。 你连黄瓜都没得吃! 揭开盖子,酱香四溢的糖色里,肥瘦相宜的五花rou轻轻颤动着,色泽诱人。 霍mama精心挑选了一块rou,送到陶知越跟前,另一只手垫在下面,防止汁水滴下来。 她的掌心往上摊开,有一些粗糙。 陶知越不由自主地想起了小时候跟mama手牵手时的感受,干燥而温暖。 要吹一下,小心烫。 红烧rou糯得入口即化,滋味丰厚,香得他差点咬到舌头。 看着霍mama期待的眼神,他笑得眼睛都弯了起来:很好吃,我很久没有吃到这么好吃的红烧rou了。 那就好。霍mama松了口气,再焖一会儿就好了。 不甘寂寞的霍燃上来打岔:我不信,除非给我尝一块。 再尝就没了。霍mama毫不留情地盖上盖子,等晚饭再吃。 小气。 你先小气的,谁让你不给我看照片。 霍燃无言以对,尝试转移话题,怎么没把小朋友带来?我想捏她的轮胎腿了。 太吵了,又哭又叫的,比你小时候还能闹。 我哪里闹了,明明是思涵闹。 又关我什么事!! 你们半斤八两,一样吵。 陶知越记得霍燃说过,他的mama去年刚生了小孩,拥有了完整的新家庭。 望着近在咫尺的霍mama,陶知越忽然问了一个有些突兀的问题。 您身体好吗? 嗯? 霍mama反应过来后,笑得更开心了。 恢复得很好,身体健康。还是你贴心,不像他们俩,就知道吃。 真好。陶知越凝视着她的笑容,喃喃道,真的很好。 第79章 在这一瞬间, 霍mama觉得心好像被人揪了一下。 眼前的人明明在对她笑,眼神澄净透彻,她却觉得他的目光透过自己, 望向了很遥远的地方。 遥远到触不可及,沿途藏满了无声的回忆。 她望着这双陌生又真挚的眼睛, 周围的世界陡然静止下来。 宽敞通透的厨房里,洗好的菜叶上拢着水珠, 砧板表面残留着黄瓜的汁液, 围裙在背后被女儿系了一个蝴蝶结,儿子偷偷摸摸去掀盛满红烧rou的砂锅盖子, 还有一个沉默的男人站在旁边很不熟练地削着土豆。 时间仿佛回到了很久很久以前,一切尚未改变。 空气里飞舞的尘埃向上飘去, 如同倒流的河水。 直到眼眶酸涩,她不由自主地眨了眨眼。 于是时光又恢复了流动,尘埃碎屑落地,下午的阳光穿过洁净的玻璃照进来,为他柔软的头发染上几近透明的金色。 她想, 眼前这个初次见面的年轻男孩,也许陷在一样的情绪里。 其实霍mama下意识地想要抱抱他,一个来自母亲的拥抱。 她往前走了一步, 忽然想起自己围裙上的水渍, 又莫名觉得他很像自己。 他不想让别人发现这样的情绪,所以眼神始终是清澈的, 没有一丝水雾。 最后, 霍mama只是伸出手,轻轻地理了理他T恤的领口,随即露出明朗依旧的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