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闲扯了几句,族长很是不好意思地搓搓手,满脸都挤着笑,提醒道:“族侄,你看这祠堂已开,这个……” “什么?”他没继续说下去,沈清疏没猜到他什么意思。 她神态平和,族长顿时疑心她是真不知道还是装不知道,他心里着急,又不敢追问,只讷讷道:“这、这…之前便说好的。” 沈堪折在旁边听了,不屑地哼笑了一声,“清疏,这是提醒你不要忘了祭田和学田的事呢。” “哦,原是这事,”沈清疏失笑,道:“族叔放心,前几日便我命人去置办了,我也希望族中能多出几个读书人。” 这些捐赠确是开祠堂前说好的,以沈家家财,沈清疏没怎么放在心上,吩咐了刘叔就没再过问。 却是他枉做小人了,族长有些尴尬,补救了一句,“族侄见谅,宗族之事,我太关切了些。” 沈清疏笑笑没说话,当年沈家兄弟遭遇厄难,族里也没怎么援手,沈老爷子自己倒没什么,但族里以改嫁过继为借口,眼睁睁看着他弟弟被磋磨,就实在有些说不过去了。他爱恨分明,除祭拜自己父亲几乎从不回沈家湾,和族人的关系也不太好,因而他虽发迹,沈家宗族却没怎么沾到光,双方都颇有怨气。 沈清疏这次回来,倒也有全沈老爷子心愿的意思在里头,他年少时也是习四书五经,渴望金榜题名的,只因家中遭逢巨变,未能下场一试,所以极希望子孙后代能够科举及第。 只希望沈老爷子泉下有知,不要怪她鸠占鹊巢。 沈家湾没什么需要走动拜访的近亲,加上祖宅久未住人湿气重,并不怎么适合晚上过夜,用罢午膳之后,一行人便启程回县城。 现下已是秋高气爽时节,天空蓝得通透,一轮圆日挂着,撒下的阳光却并不炽热,暖融融的,晒得几朵软绵绵的云也懒住不动弹。 沈清疏和林薇止并肩走在后面,乡间小路阡陌纵横,是脚所踩出来的泥土路,两边长着高矮错落的稀疏杂草,随着微风轻轻摇动,远处田垄井然有序,时有小儿欢笑之声飘过来,一派生机盎然,叫人心情不自觉地愉悦。 在后世,田地要么机械化了,要么都荒芜了,很难再见到这种景象,沈清疏手贱地拔了根长得正好的狗尾巴草,拈在指尖慢慢地转着玩,这种植物,她从前只在课本上见过。 不过一根杂草,似乎还玩得津津有味的,林薇止忍不住偏过头瞥了她一眼。 她带了惟帽,动作便有些明显,沈清疏看不清她的表情和眼神,隐约感觉视线落在了自己手上,她不解其意,便试探着递过去,问:“你要么?” “我才不要。”林薇止摇摇头,收回了视线,恰清风知机,吹拂起遮挡的帽沿,使沈清疏得以瞥见她面上的几分好笑与无奈。 这是笑自己幼稚吗,沈清疏手指微动,狗尾巴草转了个方向,她看了看林薇止,不知怎么脑子忽然一抽,伸手出去,把这根草插到了她惟帽顶扣里。 这种搭配实在有些奇怪,如同油画般的秀丽风景,映衬着一个戴惟帽的女子,女子气质淡雅,却有一根狗尾巴草歪歪斜斜垂着,像是乱入进来,充满了不协调感。 沈清疏握拳掩着唇角,不厚道地笑了两声,林薇止却怔了几瞬才反应过来,瞪她一眼,伸手想去摸索下来。 沈清疏眼疾手快拉住了她,笑着调侃说:“别啊,挺好看的,你插着比平日那些簪子也不差的,多有乡村气息。” 林薇止故意曲解她的意思,挑了挑眉问:“你是说我插着簪子也像在插标卖首?” “不不,我不是这个意思!”沈清疏这才想起,这时代头上插草还有这一重意思。 “那你是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是,”沈清疏觑着她,一本正经道:“你便是插根草也好看,根本不需要什么簪子点缀。” 林薇止愣住,一下不知该怎么反应,她耳根有些发热,嗔了她一眼偏过头去,“油嘴滑舌。” 这几日,林薇止渐渐消了气,终于不再刻意疏远,两人如朋友一般相处,沈清疏心下也安然了许多。 她笑说:“跟你开个玩笑。” 说着,便放开林薇止的手想把狗尾巴草收回来,却被林薇止反握住。 她视线疑惑地投过去,林薇止并不看她,四顾一周,另一手也去折了一根狗尾巴草,看着她头顶,微扬了扬下颔道:“你也一样。” “好。”沈清疏好笑地弯腰低头,任由她将草别进自己发冠里。 两人互相看看,都忍俊不禁,继续往前走,握着的手不约而同地被忽视了,没有再松开。 沈清疏掌心出了点细汗,她眯眼看着金色的太阳,嗅闻到泥土与植物根茎蒸腾泛起的腥涩气息,恍然有种时间流逝变慢了的错觉。 她们两个慢腾腾的,到了村口马车处,沈老爷子都已经上车了,沈堪折见到她二人的样子,哭笑不得地问:“这是在做什么?头上插草多不吉利。” 沈清疏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伸手都给取了下来,正要扔了,林薇止却道:“等一下。” 她接到自己掌中拢了,也不解释,带着一起上了马车。 难不成她还要留着,沈清疏心想,她们俩到底谁比较幼稚?不过五十步笑百步罢。 她眼中柔色被沈堪折看得一清二楚,他恍惚了一瞬,长叹了一口气,感叹道:“真真是少年人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