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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怎么就穿这么点??” 郁清歌刚把右脚伸进裤腿,闻言停顿了一下,接着便浑不在意地继续动作着,嘴上说得很轻松:“已经够了,穿着不冷。” “不冷?”她冷笑一声,走上去捏住了那只细瘦的手腕,果不其然是一片寒凉,于是便举到两人中间脸色沉沉地反问:“这是不冷吗?你刚才还说穿少了容易感冒,怎么轮到自己就又不同了呢?” 郁清歌怔怔地看着她,像是没料到她会有如此激烈的反应,好半天才嗫喏道:“穿多了等会不够灵活,捞不到鱼。” “塘里鱼都是你家养的?就准你一个人捞?”她都懒得戳穿这人的小心思,缩手回来就把肩带扣给解了:“好啊,那我也脱两件,省得到时候什么都捞不着别人又骂我没用。” 背带皮裤应声落地,她泄愤一样抓着棉服拉链往下一扯,还没拉到底就被另一个人拦住了。郁清歌握着她的手,垂着眼妥协道:“……知道了,我再加件衣服。” 夏晚木没有再动,静静地在原地站了好半天,过往的回忆席卷而来,与眼前的画面相似极了。隔了八年时间,她久违地回想起了曾经那已随岁月模糊却直插心扉的无力感,不由得再次痛恨起这个人的顽固和自私来。 “郁清歌。”她张开唇,凉凉地喊了声另一个人的名字。 ——我不需要你来保护。 但这话到底没有说出口。她闭上了嘴,甩开还握着自己不放的那只手,抓起滑到地上的防水服重新穿好,之后也不再管始终低着头呆立的人,自顾自地推门而去。 冬天水塘里的水冷得刺骨,即使南方的水面鲜少结冰,人若要下到塘里去,总还是要吃一番苦头。夏晚木在几个工作人员的帮助下平安入水,靠在岸边抖了好一会儿才逐渐适应了寒凉的水温。 山上的这一块水面被她们寄住的那户人家承包了,长宽均不超过十米的小塘里水色幽绿,据导演组说深度不超过一米八。中心那一块是不用过去的了,夏晚木看了看将将没至大腿的水面,撑着岸边的手放开,鼓起勇气试探性地往里走了两步。 浮力的影响下身上反而比在地上走要轻松许多,但湖底淤泥绊脚,她挪得小心翼翼,绷紧了神经一直走到水面没过小腹,慢慢习惯了水里行走的感觉。 最初的恐惧感稍稍减弱,很快被蓬勃生长的好奇心取代。随着她的走动,塘底沉寂的淤泥被翻了起来,搅得本来还算清澈的水面一片黄浊。身后因此与岸边连起了一条翻滚着尘泥的水路,像飞机在天空留下的白色尾迹。她兴奋地转头去看,不经意间却望见从一旁下来在后面跟得紧紧的郁清歌脸色凝重,担忧的眼神始终一错不错地盯着她。 她不知该作何表情,很快便扭回头,不知所措间又往前走了两步。胸口一阵闷闷地疼,她抿抿唇角,忽地被一股不明来由的难过给兜头罩住了。 “别往前走了,那里水深,不安全。”郁清歌赶了上来,迫于手上拿的两个网兜没法拉人,只能用眼神和音量阻拦,“你小心衣服进水,这个防水服太短了,只遮到胸口。” 怎么关键时刻一个字不肯说,这时候就唠叨个没完呢。夏晚木停下脚步,在心里又把闷葫芦默默吐槽一遍,出于敬业精神抓着网兜回过身不情不愿地开口: “知道了。现在要怎么办?” “就从这里往岸边走,网兜伸开一点,把鱼赶到塘边就好捞了。”闷葫芦似是忘记了刚才在室内发生的不快,腾出一只手指了条路线出来:“你走这边去,我从那边赶,在刚才下来的地方会和。” 她点点头,张开双臂摇摇晃晃地往回走,也没注意到底有没有鱼的影子,只是很出神地想——好像郁清歌在她面前总是很温柔体贴,从来没有发过脾气,也没有记过仇。 虽然她们之间也没什么“仇”。但不管以前还是现在,总有小吵一架拌过嘴的时候,每次郁清歌都不甚在意的样子,既不在乎到底是哪方比较占理,也不在乎她情急时发的脾气,好像一团棉花似的,总是以最柔软的姿态出现在她面前。 她也说不清这算好还是不好,如果是最亲近的人,不是理应展现出最真实的一面吗?她能感受到郁清歌对她满到要溢出来的珍惜,也相信那足够真诚,但剩余的被藏起来的部分呢?她也想包容郁清歌的缺点和小性子,想知道这个人全部的心事,大概只有等到这句话能够实现的那一天,她们两个才能得到真正圆满的结局吧。 而现在……只是到达那条终点线前的反复拉扯和竞速而已。 她在起伏的水面里艰难地摇晃,在此刻终于肯承认心中的天平自始至终都是向某个人倾斜的。郁清歌对她而言是异名磁极,在完全隔绝的环境里或许影响细微,一旦接近却会迸发强大的吸引力,无论她怎样抵抗也只是徒劳无功。 离岸边越来越近,塘里的水也被搅得愈发浑浊。随着水面渐浅,几条鱼影也慢慢清晰起来,昏黄的水里几抹黑色蹿来蹿去,将出神的某人一把从精神世界里拖了出来。 夏晚木张开嘴,喊了一半就憋了回去,生怕吓跑了那几条肥鱼。郁清歌听见她短促的一声,又望了眼水中的黑影,了然地朝这边包了过来。两人难得抛开私情专注在打捞成果上,几个眼神来回便配合默契地越靠越近。鱼儿们被逼得走投无路,胆大的几只跃过水面用力一扑腾逃出了包围圈,剩下的呆子都挤作一团,毫无意外地落入网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