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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后笑得喜眉乐眼,连连点头。 明昙则在一旁跳脚,脸红得像只烧开了的茶壶,也不知是气的还是羞的,嗔怒道:“父皇!” “唉,你怎么不凶你母后呢?” 皇帝无可奈何地吐槽了一句,但见明昙真的转过头去,说什么也不肯再搭理自己,也只能做小伏低,凑到女儿身边,想了想道:“龙鳞啊,你想不想……到行宫外面转转呀?” “……外面?” 明昙一愣,眯起眼睛,狐疑地看向皇帝。 不会是在给她画饼吧? “想什么呢,”皇帝看懂了女儿的眼神,不由失笑,伸手弹了她一个脑瓜崩,“春州百姓富足,何处都安定得很,你多带几个人手便能到宫外去玩了,朕放心。” 说完,他又像是想到了什么似的,微微眯起眼,“朕年轻的时候,每次来行宫避暑,都会等入了夜再悄悄……” “咳!”皇后在一旁不悦地打断,“陛下!” “哎呀,”皇帝自知失言,赶紧摆了摆手,讨饶般改口道,“错了错了,是入了夜就直接安寝!什么都没干过!” 明昙:“……”我信您个鬼。 但为了能顺利出去玩,她还是装作没听懂的样子,跟着胡乱点了会儿头,面上也终于显出几分笑模样,迫不及待地问:“那林漱容能和儿臣一起出去吗?” “……” 皇帝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满脸写着“还说自己不是泼出去的水”。 但他也不敢再招惹女儿生气,只得把话咽回肚子里,大手一挥道:“行,她也一块儿,满意了吧?” 明昙眉梢一扬,双眸发亮,乖巧地凑到皇帝身边帮他锤了锤肩,语气中满是藏不住的笑意,“多谢父皇!” “带足人手,莫要乱跑,”皇后嘱咐道,“就在附近逛逛便是,亥时之前一定要回宫,可记得了?” “是是是,”明昙像是生怕他俩反悔般,一口便答应下来,迅速道,“保准不叫您二位担心!” 她这会儿啊,早已经忘了要找林漱容算账的事,反而开始满心盘算起要去哪里玩乐了。 …… 为了方便出行,二人换作一身较为普通的打扮,看着只像是一对有钱人家的小姐那样,虽身带贵气,却也并不如何扎眼。 春州的商品经济十分发达,甚至比京城还要出彩几分,大街小巷都是开门迎客的商铺:首饰店、脂粉店、茶馆、绸庄、书院、糕点坊、饭馆面摊、药材铺子……人来人往,络绎不绝,各家生意都十分之红火。 半个时辰后,明昙左手拎着一袋酥皮月饼,右手握着一枚大红的花钿,朝着林漱容精致的发型上看了半晌,方才伸出手去,往人头顶上随便一插,十分满意道:“不错!好看!” “……”林漱容摸了摸自己比刚刚蓬乱了不少的发髻,叹息一声,却也没把那花钿摘下,反倒任由一抹大红色在脑袋上招摇。 罢了。 她望着冲自己笑得蔫坏的明昙,无奈摇了摇头,轻轻垂下眼睛。 毕竟,无论心里打算得再如何周全,面上做得再怎么冷淡……到了最终,只要明昙一个撒娇、一个亲近,她便会立即丢盔弃甲,重新败给这位小公主的啊。 林漱容这厢心绪繁杂,那厢的明昙却浑然不觉。她逛了半晌也有些累,恰巧看到前面的一个茶棚,顿时来了兴趣,伸手去拽林漱容,“我们去前面坐会儿!” 后者自然依着她,“好。” 街上熙来攘往,茶棚的生意也好得出奇,老板脖子上围着一条汗巾,在桌椅间穿来穿去,给明昙和林漱容上了壶清茶,道一声“贵客慢用”后便匆匆跑开了。 茶棚的茶自然不如林漱容亲手沏得好,但胜在量大,肚圆茶壶沉甸甸的,被她俩各斟了一盏,重量仍分毫不减,刚好解渴。 买卖红火,座无虚席,棚子里的桌椅挨得很近,都无需专心去听,邻座几个书生的交谈声便传了过来,恰恰吸引了明昙的注意。 “今年夏天又热成这样,还久不落雨,果真应了戴石屏的那句‘天地一大窑’啊……” “高兄还是春州本地人士呢,这就嫌热啦?在下几年前回沅州祭祖,正逢该地伏旱,蝉喘雷干,莫说是人了,就连草木都被热得蔫头耷脑——那才是真正旱魃为虐的景象啊!” “沅州啊,当年的大旱可是久仰大名……” “范贤弟不必提从前了,便说现在:咱们靠南边的地界收成尚好,可沅州却不然;上次大旱,皇家拖着不救,硬生生等到土地都坏了根儿,种什么都结不出几个果……嗐,今夏又旱成这样,只怕是连税都收不上来了。” “可不是!在下有个沅州的亲戚,每天拼了命的劳作,却连饭都吃不饱……虽有朝廷接济着,不至于卖儿卖女,但日子总归是苦不堪言。” “刘兄的亲戚是桑农,倒也罢了;苦便苦在谷农。若种出好粮,尚可缴税,若是种出坏粮,自己吃不得,税也交不得……唉,难呐,难呐。” “在下还听闻,有些人家为了活命,即使是遭了霉、生了虫的米,也要硬着头皮往下咽……未得病的是运气不错,若是得了病,那可要如何是好?” “……” 明昙坐在位子上,将每句话都认认真真地听完,放下杯盏,看了看周围的欢声繁华,又将书生们言语间描绘的景象想象了一番,顿生出一种荒谬的现实割裂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