咸鱼他想开了 第93节
薛放离抬起头,结束了亲吻,他垂眼看了江倦许久,用指腹替他拭去眼泪,语气柔和地说:“不喜欢就推开本王,至于哭一场吗?” 不是,不是不喜欢。 他不讨厌的。 江倦的心情太低落了,他张了张口,什么也没有说出来,最终只是低下头,把脸埋入薛放离的怀中,再一次选择了逃避。 过了好一会儿,江倦才闷闷地说:“王爷,我不想给你送终了。” 就算要营业,他也想王爷再活一段时间。 他想王爷再多陪陪他。 衙门。 “青天大老爷,您要替小女子做主啊……” 女子跪在堂前,一下又一下地叩首,安平侯面色铁青地站在一旁,冷冷地看着她,从头到尾都一言不发。 开封府尹张大人手持抚尺,颇是无奈地看看她,又看向安平侯,只觉得自己可真是倒了大霉了。 本是一桩小事,安平侯砸了红袖阁一个叫红玉的妓子的玉佩,妓子嘛,本来糊弄一下就过去了,偏偏这叫红玉的妓子拿着离王的令牌来状告安平侯。 一边是离王,一边又是安平侯,他一个二品官员被卷入其中,这、这——唉! “侯爷,您可有何异议?” 张大人赔着笑,小心翼翼地询问安平侯。 安平侯被当众从酒楼带走,又安了一个欺负弱女子的罪名,他心中自然是恼怒的,但他也知晓该给这位张大人一个面子,于是吐出两个字:“没有。” 这就是供认不讳了,张大人便装模作样道:“既然如此,依照我朝刑法,损坏他人财物,理应……” 补偿损失,并收押三日。 但这可是安平侯,张大人自然不敢将他收押,他清了清嗓子,“补偿损失。侯爷,您把她这玉佩的损失补上……” 话没说完,官兵走上前来,在张大人耳边低语几句,张大人忙道:“加倍,侯爷,您加倍补偿她这玉佩的损失即可。” 安平侯看他一眼,倒也没有多问,只是从怀中拿出一沓银票,甩在地上,张大人便又问这女子:“红玉,你可有何异议?” 玉佩本就是相好送的,本以为要打了水漂,现下却得了这么多补偿,女子眉开眼笑道:“没有,官老爷,没有异议。” “谢侯爷,红玉谢过侯爷了。” 她手忙脚乱地捡银票,大眼一瞟,心里都乐开花了,这些银票,足够她花上大半辈子! 那一日,红玉在承德殿好好跳着舞呢,玉佩一下被安平侯夺去,还被摔了个粉碎。 她们这些青楼女子,也就年轻貌美时能挣一些银两,这玉佩可是她下半辈子的倚仗,竟就这么被摔碎了,红玉的心也跟着碎了,结果离王竟给了她自己的令牌,还为她出了主意。 她那相好——离王府的管事说,大抵是离王妃见了不忍心,又与王爷说了什么,王爷才会给了她自己的令牌,让她来状告安平侯。 相好还说了,那天晚上,离王妃还特意与他说了这件事,要他来安慰自己。 这位离王妃,可真是个活菩萨呢! 红玉越想越感激。 怪不得离王宠他。 这么好的人,可不就得宠着吗? 正想着呢,衙门外,忽而响起传唱。 “驸马都尉到——!” 话音未落,苏斐月已然快步走入,他见了安平侯,二话不说,一巴掌就甩了上去,“欺负一介弱女子,我平日就是这样教你的?” 见了苏斐月,安平侯的冷脸再维持不下去,“舅舅,我……” 苏斐月冷哼道:“莫叫我舅舅,丢不起这个人!” 安平侯动了动嘴唇,他知道苏斐月的脾气,到底没再说什么,而苏斐月一来,就给了安平侯一巴掌,红玉吓了一跳,怯怯地看他,注意到红玉的目光,苏斐月略带歉意地笑了笑,冲她拱了拱手。 “驸马,侯爷已经给了银票,他们这便两清了,您不必再苛责侯爷。” 张大人笑了笑,帮忙打圆场,谁料苏斐月一听,眉头却是皱了起来,“只给了银票?” 张大人一愣,“不然呢?” 苏斐月冷冷地说:“依照我朝律法,就算赔了银票,不也还应收押三日。” 张大人:“驸马,这……” 安平侯:“舅舅!” 被带回衙门便罢了,若是再被收押三日,安平侯当真要沦为京城的笑料,他恳求道:“舅舅,我知错了。” 苏斐月却不为所动,“张大人,就依照律法来办吧。他是侯爷又如何,犯了法,就应当与庶民同罪!” 张大人看得咋舌,只觉得不愧是白先生之徒,外甥犯了错,驸马也丝毫不留情面啊! 苏斐月等待片刻,“张大人?” 被他唤得一个哆嗦,张大人忙道:“那……就按驸马说得办?” 张大人犹犹豫豫地应下来,苏斐月点了点头,总算是满意了,安平侯不可置信地问道:“舅舅,您为何总是如此?” “她不过是一个妓子罢了!”安平侯心中愤恨不已,“您怎么就不过问究竟发生了什么?” 苏斐月冷声道:“好,你说,究竟发生了什么,让你下手来欺负一个弱女子!” “她……” 安平侯闭了闭眼睛,勉强让情绪冷静下来几分,“她那玉佩,是我与……是婚约的信物。” “我在她身上看见玉佩,一把扯下,他——离王妃把玉佩赏给下人,不就是在折辱我?他可以赏人,为什么我不可以砸碎!?” 苏斐月看他很久,才缓缓地说:“你们婚约已解,他又为何要留下玉佩?” “玉佩是留是送,皆有他自己做主,”苏斐月一字一字地说,“王妃愿意送人就送人,愿意砸碎就砸碎,与你又有什么关系?又怎么算折辱?” 安平侯一下子被问住了,“可是……” 苏斐月道:“有什么可是?” “照时,对婚约不满的人是你,解除婚约的也是你,”苏斐月毫不留情地说,“你现在又在做什么?不忿?后悔了?否则你为何追究玉佩的去留?” “我……” 后悔吗? 安平侯问自己。 他一直不愿意承认,也一直在回避这个问题,可每一次他都不由自主地凝视江倦,每一次他也不由自主地感到怨恨。 怨恨他变心变得太快,怨恨他只专注于离王。 他…… 好像后悔了。 否则他为何在意玉佩的去留? 否则他为何会勃然大怒地摔碎这块玉佩? “我……” 安平侯僵在原地。 苏斐月并不想要一个答案,他只是失望地说:“这三日,你好好地反思一下你自己吧。” “我与扶莺抚养你成人,可不是为了你这样回报我们!” 停顿片刻,苏斐月又道:“既然你主动提起婚约,擅自解除婚约,你应当也不曾道过歉。三日之后,我与你一同前去离王府,向离王妃道歉。” 话音落下,苏斐月再不看他一眼,只与张大人拱了拱手,就此离去。 张大人愣了好一会儿,看看面色惨白的安平侯,对官兵挥挥手,又试探地问道:“侯爷,请?” 安平侯恍惚地走了几步。 是啊,他后悔了。 他后悔解除婚约了。 可他却还要去为解除婚约而道歉。 “哐当”一声,他走入牢笼,大门被锁上,安平侯的心也跟着沉了下去。 他后悔了。 可是为时已晚。 入了夜。 将军府上。 “王爷、王妃,这边请。” 将军府上的仆人客客气气地把他们往里边引。 江倦还是心情不太好,一路都没有说过什么话,他到处看看,将军府还是挺大的,风格也实用又质朴。 江倦与薛放离被请到了用膳的地方,这一次是私宴,所以只摆了一张桌子,他们一来,管家就吩咐布膳。 没多久,大将军蒋森涛姗姗来迟,他拱了拱手,“末将见过王爷与王妃。” “方才练了一套剑法,这才来迟了,望王爷与王妃见谅。” 薛放离颔首,牵着江倦入了座。 “酒楼之事,末将已有耳闻。” 犹豫再三,蒋森涛还是以此事作为开端,他眼神复杂地看向薛放离,“王爷的处理方式,倒是让末将意想不到。” 这些年来,蒋森涛一直在关注薛放离,也自然知晓他行事荒唐,否则那一日与苏斐月饮酒,不会说他心中满是仇恨。 于薛放离而言,他meimei亏欠于他,他们蒋家亏欠于他,甚至就连陛下与皇太后,也都亏欠于他。 到现在,蒋森涛都还记得几年前他闯入慈宁宫救人,十几岁的少年,跪在一地污秽中,缓缓抬起头看自己,他那双黑黝黝的眼睛,冷漠而空洞,那些恨意,令他心惊不已。 他来晚了。 他到底是来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