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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愔儿看着自己母亲这炉火纯青的演技,很想说:娘,失去你真是梨园班的一大损失。 母亲不拉胯,她也不能翻了船,赶紧跪在地上道:“老爷,都是我娘糊涂,干下这种蠢事来。你要打要骂冲我来好了,我是她女儿,理应替她受过。” 到了这个地步,刘笃下一段的台词终于能毫不突兀地说出来了。他在椅子里直直地坐着,拿出一家之主的威严来,对她道:“偷窃乃是大罪,更何况她还偷了这么多东西。像这种事,本丞若不严惩,府里以后岂不是乱套了?到时候他也来偷,她也来偷,我这丞相府还像个什么样子!你们两个都是我家养的奴才,卖身契签了二十年。这二十年里,生杀予夺都在我手里。今日蒋笙偷了这么多财物,我若不处置了她,难以服众。” 他看着陆愔儿,说道:“今日叫你来,是想让你做个见证。别回头看见你娘死了,倒要死要活地不肯罢休。” 说完这一套,他起身要去外面喊家丁过来,让他们把蒋笙拖出去乱棍打死。 陆愔儿赶紧跪爬到他身前,拦住他道:“老爷,求你饶了我娘一命,只要你肯饶她,奴才什么事情都愿意做!” 刘笃等的就是这句话,眉头一展,低头看着她:“什么事都愿意做?” 陆愔儿点了点头:“是!就算老爷让我替我娘去死,奴才也愿意。” 蒋笙听得一愣,心想这臭丫头什么时候这么孝顺了。 刘笃面向前方,长长地叹了口气。半晌重新坐回椅子里去,看着陆愔儿道:“我不会要你的命。”停了停,又道:“只要你替了绾溪的身份,去嫁给奕王爷,今日之事,本丞既往不咎。” 陆愔儿心内平静,面上却是一惊,好像听到了什么无比可怕的话。蒋笙心内面上都是一惊,确实是听到了什么无比可怕的话。等她回过神来,知道自己刚才听到的并不是一句梦话,大喊一声:“老爷!” 她在地上砰砰磕了两个头,真情实感道:“不可以,愔儿嫁进了奕王府,那她还有活路吗!求老爷开恩,另找她人吧!” 刘笃道:“去与不去,我不强求。”抬眼看着陆愔儿:“你若是愿意替嫁,这次我就饶了你娘,从此还会好生供养着她,让她后半辈子衣食无忧。若不愿意,你就准备准备给你娘收尸吧。” 蒋笙不说话了。 她扭头看着陆愔儿。 刚才一时太激动,她忘记了一件事情。这件事从头到尾陆愔儿都是算到了的,那替刘绾溪嫁进奕王府,根本就不是刘笃的逼迫,而是陆愔儿自己的算计。 她瞪大眼睛,难以置信地看着自己初初长成了十六岁的女儿,不知道她脑子里到底在想些什么。 陆愔儿依旧跪在地上演戏,装作进退无据两难全的样子,生生挤出了几滴眼泪。最后一咬牙,似做了什么艰难的决定般,抬头对刘笃道:“奴才……奴才愿意替嫁……” 一个头磕在地上,她的眼泪还在流着,心里却轻飘飘地雀跃起来。 前所未有的欢喜。 - “你疯了是不是!” 从书房里出来,蒋笙把陆愔儿拉到一个无人的角落,压着怒意道:“你算计来算计去,给自己算计一个又丑又坏的瘸子?” 陆愔儿道:“这事你就别管了,我知道自己在干什么。而且,你最希望的不就是让我嫁个金龟婿,飞黄腾达吗。现在我要嫁的可是一个皇亲国戚,你有什么不满意的。” 蒋笙狠狠拧了把她胳膊:“死丫头,就奕王那种皇亲国戚,我怕你有命嫁,没命享!他可是出了名的心狠手辣,从不会怜香惜玉,多少美人站着进了他的府,最后都被抬着出来。你耳朵一向放得比谁都尖,难道不知道吗?还有,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一向眼刁得很,府里多少个男人追过你,你谁都看不上,不是嫌弃他们这个就是嫌弃他们那个。就连府里的三少爷,那么个文秀俊朗的公子给你示好,你还是看不上眼。就你这种眼界比天高的,你会甘愿去嫁给奕王那个丑八怪?” 说到这里,蒋笙突然明白了什么,一瞬间醍醐灌顶:“哦——我知道了,府里最开始传奕王爷面貌丑陋的人就是你这个死丫头!” 蒋笙有些被自己的猜想吓到:“从那个时候开始,你就打上了奕王的主意,是不是?!” “娘,”陆愔儿有些不耐:“你不要管我了好不好,我已经长大了,什么事该做什么事不该做,我自己心里清楚。” 蒋笙对这个女儿已经极尽无语,气得连点她几下脑门:“你这死丫头真是要气死我!脑袋一热就要去嫁给奕王,你知道他是什么人吗,知道自己进了他的府邸能活几天吗!” “我自己有分寸,” 陆愔儿道:“不会让自己有事。” “话别说得太早,”蒋笙不屑道:“如今京城里因为夺嫡一事闹成什么样了,旁人看不出来,你会看不出来?丞相那人表面上中间派,对老皇帝忠心不二,其实早就在扶持五王了。你嫁进六王府,以后指不定会不会被当枪使。” 陆愔儿不是没想过这个问题,可是箭在弦上,她已顾不得了。 “不会有事的,”她安慰母亲:“奕王爷不问世事,身体又有残疾,根本不可能当皇帝,将来夺嫡的时候肯定能独善其身,不会被卷进去。我嫁给他就是嫁到了一个避风港,任凭外面喊杀震天,奕王府都不会有半分损伤。”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