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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山芙耐心告罄,不等他说完,先问道:“韩公子,我也有一问。你为何像那浪荡登徒子一般,总是纠缠于我?” 韩昼一愣,“我?!” “我与你并不熟稔,甚至频频失礼于你,照一般人早就对我退避三舍了,为何你却反其道而行之?就像眼下这般,岂不正是调戏良家子的举动?” 韩昼仔细一想,竟无法反驳。 他平时虽没有世家弟子那副趾高气扬的做派,但出门在外,也是半点受不得人冒犯的。秦山芙屡次对他冷脸相向,他也生气。可是生气过了之后,下次见到她却还是忍不住与她搭话,甚至她不理他他还要变本加厉招惹她……这不是登徒子是什么! 韩昼当即心虚了起来,摸了摸鼻尖,将册子乖乖递给秦山芙。 “韩某确实冒犯了,请姑娘见谅。”他作揖赔礼。 果然对付这种牛皮糖,就得放点狠话。秦山芙默默受了,将册子接过,转去一边自己翻着看了。 韩昼见她不再搭理自己,就悻悻转进内室,去翻他要找的县志了。那衙役生怕怠慢,也连忙跟了进去,随候差遣。 屋内一时重归于静。 秦山芙一页一页仔细翻找,不知过了多久,屋内暗得连辨认字迹都困难。她往外一看,天阴得像日暮将尽的早夜一般,往门外探去,顷刻间,瓢泼大雨倾盆而下。 里屋的韩昼听到雨声凑了出来:“真可谓是‘黑云翻墨未遮山,白雨跳珠乱入船’,美极,美极!” 韩大公子心情极佳,对着滂沱大雨就地吟起诗来,末了偷偷觑着秦山芙的神情。 而秦山芙就没他这样的好兴致了。也不知道这场雨什么时候才能停,她今天还要赶着去见另一个重要的人,可不能耽搁。 韩昼见她对方才的诗句无动于衷,又强行起了话头:“今日我看这天色就知道要下雨,果然不出我所料。” 秦山芙眼睛一亮,“所以,韩公子可是带了伞?” “这倒没有。只是想着雨前的天色,特意挑了件雨过天青色的长衫作衬。”韩大公子美滋滋,用眼神示意她对自己今日的衣着品评一番。 秦山芙深深看他一眼,无力地转过头去,不再说话了。 然而这雨丝毫没有停歇的意思。衙役被韩昼支使着去寻伞了,一时屋内只有雨声,竟有一派别样的清寂。 韩昼默默打量着身旁的女子。女子五官玲珑,冰肌玉肤,虽然额角还带着伤,但依旧不掩殊色。一双清亮的水眸怔怔望着屋外的雨幕,仿若天河倒映其中,恍然流露出难得的柔情绰态,一副娇俏柔弱的女儿家模样。 他望着望着,竟一时收不回自己的目光了。 秦山芙察觉到他的视线,警惕地瞪过去,方才小女儿家的温柔情态瞬间散了个空。 韩昼马上跟着清醒了。 “咳。秦姑娘,反正如今闲着也是闲着,不如我们来聊聊闲天吧。” 秦山芙心想跟你有什么好聊的,但也没下他面子,只沉默着不说话。 韩昼继续道,语气很是诚恳:“老实说,韩某确实想结识秦姑娘。这世上的女子,大多倚靠父兄郎君,偶有独自谋生的,也都是靠些手艺活糊口,像姑娘这般靠头脑才识自立的,韩某从未见过,由此心生敬佩。只是不知为何,姑娘却总是猜疑于我?” 秦山芙不咸不淡道:“韩公子谬赞了。都是各自谋生罢了,女子在这个世间大多生存不易,谁又与谁不同呢。” “话是这么说……” “只是今日将话聊到这了,就不妨与韩公子多说两句交底的话吧。” 秦山芙心想既然说到这个份上,不如将话说开,让这个牛皮糖消停一些。 “韩公子应当知道我的身世,我受齐家、齐怜雪屡次加害,如今已是怕了。那日公堂之上,我将齐家和齐怜雪得罪了个彻底,自那天起,我就打算但凡与齐家有关系的人物,我都会躲着走。原本我孤身一人,防范心就重些,因此屡次失礼于韩公子,还望韩公子见谅。” 韩昼急道:“可我与那齐怜雪一点关系都没有,是她自己——哎!这让人怎么说。” 他苦恼一番,又道:“事情的起因是一场友人家的宴会。那日我见主人家的竹廊静美,提手作画一幅。友人见画中无诗作配,就起了兴,邀一起的女眷赋诗一首。那日齐怜雪所作之诗与画中意境最合,友人得了画,我得了诗,众人起哄说赋诗之人一无所获岂不遗憾,我便将自己身上的香囊赠与了她,结果就……” 韩昼原先不觉得,现在对人叙述当时的事情时,才恍然有了局外人的身份,惊觉当日自己的举动实在轻浮。 他虽然在长辈的逼迫下有了举人功名,但到底对正统四书五经兴趣不大,唯独痴迷于作画。所结交之人大多是不拘小节的文人墨客,崇尚魏晋名士之风,半离半舍于红尘之间,因此时常显得举止出格,甚至连他自己都没发现。 以至于如今才后知后觉那日行为着实不妥,再多的解释也显得分外无力。 只是往日之事有什么要紧?韩昼也不纠结了,郑重对秦山芙一揖道:“总之秦姑娘,我与那齐怜雪半点关系也没有,今后如果齐家再加害于你,我定会为你出头!” 秦山芙也朝他盈盈一拜,不置可否地笑了笑:“那就先谢过韩公子照应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