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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怜怔了怔,她还来不及思索黎徊为何突然改变主意,只感觉得周围的空间在飞快变换,她依然什么都看不清,却能清楚地感觉到四周的温度正在变高,一下子变冲淡了深海之渊的寒气。 那样guntang的温度像极了深海底下埋藏着一颗火焰的心脏,她深深吸了口气,被呛得咳嗽了几声,旋即便感到黎徊的速度慢了下来,最后两人如同停留在一座火炉的上方。 这份熟悉的炽热曾让她日夜煎熬、生不如死,可现在,她似乎感受不到那时的恐惧和伤痛了……大概是因为这一次,她既无仇恨,也不孤独。 黎徊拉着她的手很紧,紧的仿佛要把她揉碎了嵌入他的血rou里。但是分别的时刻总会到来,她用尽余力挣了挣,却没挣脱他的手。 “师姐,你知道吗……这个法阵曾是我为了一个人亲手造的。”她听见黎徊低沉的嗓音带着一丝不易觉察的颤抖,像极了他们相拥在雷劫下时他紧张的声音,“可是现在我后悔了,我希望她永远不要想起,我们可以永回到最初,永不分离……” “黎徊,你在说什么?我听不懂。”她困惑地抓紧了他的衣袖,手心沁出冷汗。她认为黎徊的这些话应该是在对她说,可又不完全是。 “……师姐,两千年过去了,我一直都在努力感悟你教给我的东西。我怜你爱你,永世追随于你,誓死不悔。” 夜怜愕然,等她回过神来时已被黎徊紧紧拥入怀中,轻轻抵住了额头。他们的额头相贴,那guntang的印记自皮肤下传来,熟悉地令她心悸。 是歃血咒! 夜怜的大脑忽然一片空白,嗡嗡嗡地回想起陈修鄞说的那句话—— 十六年前,望夜山庄送给折剑山庄庄主黎晟天三十岁寿辰的贺礼中,就有歃血噬骨咒的符纸…… 所以,黎徊现在施展的是禁咒歃血噬骨咒吗? 可触发歃血噬骨咒的前提,必须是施咒者持有受咒者剥下的肋骨制成法器才行,她身上根本不可能会有黎徊肋骨锻造的法器…… 然而脑海中灵光一闪,她蓦然瞪大了双眼,刚想吐出的一口气瞬间卡在了喉咙里。挂在她腰间的红莲法器此刻正轻轻晃动着,一下一下触碰着她的手指,仿佛在嘲弄她的愚钝无知。 为什么黎徊突然想回剑冢打造这朵红莲法器,却遮遮掩掩什么都不让她知道?为什么又在她认其为本命法器后,露出了放心的神情? 原来,他早就想好了……要使用真正的禁咒为她以命换命,却瞒着她只字未提。 “黎徊,你疯了!” 想明白这一切,夜怜怒极怨极,在他的怀里剧烈地挣扎,可头顶上方被她的鲜血和鬼气吸引来的恶鬼已经近在咫尺。 “你给我放手!再不放手,你会死的……”夜怜发出绝望的嘶吼,豆大的血泪自她的眼角淌落。 从一开始她就该留心的,那个曾经心向死亡的冷漠少年,那个曾为了她连修仙都可以放弃的天道转世……他从来都默不作声,却在她最晦暗的时候,从不缺席。 泪水不可遏制地撒满了脸颊,夜怜疯狂地想要甩开他的额头,却被黎徊平稳有力地按住了后脑,无法挣脱。 “师姐,不要哭,天道是不灭的,你总会再见到我,只是等到那时……”他极轻的一声叹息吹拂在她的唇边,如同一个若即若离的轻吻,带着万分不舍的柔情,“……这一次我能为你做的,仅有这些罢了。” “你拯救苍生,我拯救你。” 这是她在被无数恶鬼的黑潮吞没前,听到他说的最后一句话,然后便什么都感觉不到了…… 此时东海的上空,所有的恶鬼皆已消失,然而沛都的百姓尚还来不及体会劫后余生的喜悦,便看见在海面上肆虐的九条水龙卷轰然崩溃,强劲的海风吹起无数的浪花,犹如一盆凉水浇灭了所有人的希望之火。 “不好!这个海浪若扑下来,我等根本无余力抵挡!”蔡忡威看着前方海面上掀起百丈高的惊天巨浪,青筋毕现。他当即头也不回地冲进人群,去寻找蔡紫娴的身影。哪怕他死在这里,也要让女儿平安地活下去…… “完了,这回真的完了……”人群中的许前茅和所有人一样绝望地跌坐在地,“谁能想到我们最后不是和恶鬼同归于尽,而是被活活淹死。” 廖云续没有吭声,他的目光穿过了遮天蔽日的巨浪,紧紧盯着乌云密布的东海上空。 他相信,这场灾难定不会悲剧收场,他相信那两个人定会力挽狂澜,化解这场灭世的危机!方才所有消失的恶鬼不就是最好的证明吗? “快看!!是我眼花了吗?!海浪裂开了,整个东海都裂开了!!”不知是谁率先呐喊了起来,原本心如死灰的人们这才抬起头,麻木等死的神情在看清眼前的奇景之后,纷纷化作惊愕的狂喜。 他们目光所及,百丈高的巨浪被鬼斧神工的力量一剑斩裂,来势汹汹的海啸瞬间崩塌,散成无数的水珠落回了东海的深渊之中。 而此时裂开的东海上空,漆黑沉沉的云层猝然出现了一道破口,金黄色的阳光洒落下来。 所有人这才惊觉,外面的天光已经大亮,新一天的黎明早已到来。 而那唯一的光线里,一个衣袂残破的身影凌空而立,纤细的身姿站得笔挺,她手中雪白的长剑在光芒下熠熠生辉,犹如创世的神尊从天而降,让这个绝望的世间重现天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