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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风登堂入室,四野有草虫鸣叫,但它只是静静地站着,脚下是沉静的大地,头顶是灿烂的星光。 童年里,别的孩子扎堆玩耍时,他一个人静静地观察树木生长的轨迹、海螺壳的纹理和池塘里波光粼粼的涟漪。 他很早就明白了一个道理,为避免陷于失望,不应受幻觉的诱惑。* 与人相比,孤独才是他的伴侣。 他享受孤独。 ……直到,他遇见了她。 那个玫瑰绽放的春日,注定孤独的少年原以为遇上了狡猾又胆小的小骗子。 后来才知道,她是他的缪斯,他的劫数与罪恶。 他……生命中的红玫瑰。 遇见她之后,孤独第一次成为了难以忍受的事。 安东尼奥听见自己的心跳。 他不由自主地伸出手,按在胸膛上——那里如今留下了一个不规则的伤疤,提醒他自己曾经做过多么疯狂的事。 他从没有那么害怕过,也从没有那样失去理智——就是为了救她。 最荒谬的一刻,他曾经脑中一片空白地想,如果真的逃不掉,那样一起死去倒也是不错的事。 可在从法国回程的船上,当他终于鼓起全部勇气,准备告诉她自己的心意时,才知道乔伊和他有着完全不同的想法。 她竟然以为他是为了救当时的王储,为了谋求权势与财富。 如果说原本他还不甘心地想要向她解释,但所有的勇气都被一个更加直接的事实给击碎了—— 她很明显拒绝他的触碰。她不想碰他。 乔伊——她能够礼貌地微笑着接受别的男人亲吻她的手背,却拒绝他碰她! 直觉明明已经告诉了他一切,但在颓丧中,安东尼奥还曾经不死心地发电报问远在巴黎的文森特:[你之前表白为什么被拒绝?] 文森特的回电洋洋洒洒:[别提了,伙计。很简单——我以为我们是两情相悦,可事实证明,一切都是我一厢情愿。] [如果说别的什么事我还能自欺欺人,但当我绝望中想要抓住她的手,而她一脸惊惧地往后躲开时,我就明白,这是我命中注定的苦难。] 安东尼奥终于不得不直面一个惨淡的事实。 乔伊对他的一切特殊表现,真的只是因为欣赏他的作品,而不是因为他这个人。 还没等他想好下一步该怎么办,瘟疫爆发了。 所有人都在疲于奔命,爱情是生命以外的奢侈品。 他便趁着这个机会投入了没日没夜的工作。 不得不说,这是一个非常有效的转移注意力的方法。 可如今,瘟疫过去了。 短暂的燃烧结束,剩下的是永远的灰烬。 安东尼奥颓唐地靠在柔软的沙发背上,环视四周。 身边是自己亲手设计的一切——旋涡状的乳白色天花板,反射着温润光泽的木地板,以及与呈现弧度的墙壁完美贴合的橡木家具。 但此刻看着这一切,他竟然觉得嫉妒得快发疯了。 她曾经赤脚踩在光滑温暖的木地板上,细白的手心抚摸过楼梯上他亲手设计出弧度的扶手。水汽氤氲的浴室里,晶莹的水流淌过她身体曼妙的弧线,精致的陶瓷杯甚至亲吻过她花瓣一般的嘴唇。 他忽然冒出了一个疯狂的想法——如果他再也不设计作品了呢? ……那样她一定会把他扫地出门,再也不会理他。 安东尼奥真的没有办法了。 结构复杂的建筑在他眼里不过是几千万个零件在立体空间里的组合,清晰明了,毫不费工夫。 可乔伊就那样简简单单地站在那里,脸上一丝狡黠的笑容,就似乎是他无论怎么努力,都无法接近的一束光。 他还能怎么办? “喵——” 随着一声娇软的叫声,紫牙乌毫不矜持地从柜子顶上跳下来,径直蹭到了他怀里。 安东尼奥叹口气,认命地挠起了黑猫的下巴,很快就听到熟悉的呼噜声。 紫牙乌大概是他唯一的慰藉了。 一个红色的爱心形烟花忽然在远处炸开,吓得紫牙乌喵呜一声钻到了他脖子后面。 安东尼奥一边拍着吓坏的猫咪,一边几乎有些仇恨地盯着那个不知道是哪个毛头小子告白用的烟花,直到红色的火花消失在天空中。 爱心,心脏的形状。如此传统,如此烂俗,所有人都是这么个主意。 他想起自己送给乔伊的那些礼物。 里面的秘密,乔伊果然一个都没有发现。 大概永远都不会发现了。 等到烟花过去,紫牙乌重新探出脑袋,粉色的小鼻子举到空中嗅了嗅,忽然像一团毛毯一样柔软地哧溜钻出他的怀抱,轻快地向外面跑去。 ——艾达刚刚端出了热气腾腾的烤土豆饼、炖鸽子和烤羊腿,放在拉曼恰奶酪块、冷汤和面包片旁边。 “哦,紫牙乌你这个坏孩子!不是说过吗,不许在桌上吃东西!” “好猫咪,你到那边去,我给你倒羊奶……” 安东尼奥这才想起来,乔伊似乎说过今晚一起去蒙特惠奇山看烟花。这是为野餐准备的食物。 一股突如其来的冲动充斥了他的心。 今晚也会有盛大的烟花,人们的心情都会很好。 最重要的是,晚上在室外很昏暗,人们大概都看不清彼此脸上的表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