恃宦而骄 第104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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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病春并未多看他一眼,反而打着太极:“那便是内阁的事情了。” 郑江亭一愣,忍不住去看一侧的爹。 谢病春不按常理出牌,实在让人措手不及。 “是了,内阁只管批红,这些事情可是内阁的本分。”黄行忠摸着大肚子,笑眯眯地开口说着,“若是真的有异,还请内阁妥善处理,不要辜负皇恩啊。” 明笙借着喝茶的动作扫了一眼屋中众人,目光在谢病春身上一扫而过。 每次集议谢病春都是不上心的样子,一场下来也说不出几句话,可偏偏先帝极为看重他,就连当今圣上也留他单独议事多次。 他总是轻而易举得到众人梦寐以求的东西,可他却又弃之如敝,毫不在意。 “那诸位打算如何处理。”他敛眉移开视线,缓缓问着,“其实今年解元是一个自来不出名的人,连着学院都没上过,被两位大儒报送的人,也是颇为奇怪。” 郑江亭扬了扬眉,不屑地呲笑一声。 安悯冉蹙眉,随后淡淡说着:“能得两位大儒保送,想来也是有些门路,也不是没有过名不惊人的人考中状元。” “隐隐有传闻,你家儿子和这钱得安关系不错啊。”郑江亭反打一耙,意味深长说道,“安相是今年副考吧。” 安悯冉不耐烦地翻了个白烟:“我也有听说,郑家考前可留了一批太原府的考生,郑相可是今年主考。” “哎,你这人说话怎么阴阳怪气……” “不要吵了,口舌之争。”封斋阴沉着眉眼,厌烦地呵斥着。 “不知诸位可有听说这几日京兆府一直压着一件案子。”一直不曾说话的郑樊慢条斯理地开口。 戴和平沉思片刻后说道:“是有人落水意外身亡的事情。” “是有人状告薛家两位郎君偷了白鹿学院两位学子的成绩,考了院试,甚至还逼死了人。”郑江亭长叹一口气,义正言辞的谴责着,“当真是有辱斯文,心狠手辣,恬然不耻,厚颜无耻。” 最后面坐着的汤拥金自摸着元宝的动作间隙中,悄悄地看着他,眼眸中露出一言难尽之色。 “这事多还未定案,小郑相不好如此攀咬把。”安悯冉蹙眉说着,“如今什么查出来,只有一个民妇的供词。” “那民妇连着大刑都受了三轮,还不改其证词,难道还不能说明问题。”郑江亭咄咄逼人质问着。 “要定案的话,口供永远都太过薄弱。”戴和平解释着,“需要配合证据,我听说现在除了这家人,连个其他像样的证据也没有,连着尸体都不见了。” “京兆府连着尸体都管不住,年底吏部考核评教可要仔细考量考量。”安悯冉不阴不阳的讥笑着。 “一个上告的,为何还要受大刑。”对面的黄行忠皱眉冷不丁问道。 “状告皇亲本就要先受一轮。”郑江亭随意说道,“她还一起告了两个,自然要大刑架身。” “□□早已定言,民可告官,甚至阻拦不得。”黄行忠坐直身子,蹙眉严肃说道,“如今京兆府尹竟然是如此行事的。” “迂腐。”郑江亭不悦说道,“这些刁民而已,若是不震慑他们,岂不是要……” 郑樊咳嗽一声,接过他的话缓缓说道:“是之前诬告太多,许多人一点不和就起了龌蹉心思,扰得京兆府不得安宁,这才慢慢变了,若是受了刑罚那些人还不变,这才受理。” 戴和平缓缓说着:“是了,先帝宪宗就禀告过此事了。” “什么时候?”汤拥金不解问道。 “就宁王案的时候。”戴和平含含糊糊地说着,“当时闹挺大,竟然有不少西南人入京告御状,这才……” 汤拥金神色一紧,立马不感兴趣,低下头不再不说话。 黄行忠眉心紧皱,但也没有继续质问。 谢病春垂眸,敲了敲桌面,淡声说道:“院试。”“是了是了,院试的事情。”戴和平连忙拉回话题,“此时并无确凿证据,如今贸然压着,只怕民间舆论更甚才是。” “这名单放出去,舆论才叫完蛋。”郑江亭冷笑着,“今年虽是我爹为主考官,但今年的情况再座的心里都清楚。” “先帝多年不曾科举,加上新帝开恩,副主考官就有四人,批改试卷的官员就有五十人,情况复杂,我爹也是鞭长莫及。” “此事,依我看要查。”他信誓旦旦地说着。 “查,为何要查,因为一些不清不楚,捕风捉影的话?”明笙慢条斯理说着,“怕是不能服众,万岁也不会同意。” “若是查不出,这不是耽误时间嘛。”黄行忠也有些担忧地说着。 “那不如就再等等。”郑樊吊着一口气缓缓插入众人中间,一字一字地说着,“等着京兆府尹再仔细查一番,等到暮秋中旬再公布也不迟。” “对了,我怎么听说西厂一月前抓了一批人,那些人早早有传闻,此次院试有人泄题。”封斋去看谢病春,冷不丁开口问道。 “西厂抢了东厂要抓的人,也不知道审得如何了?” 他眉目狭长,一旦眯眼看人,便显得有些阴冷刻薄。 当初杏林之事闹得不小,但东西两厂办事,他人都参与不得,这才一直冷眼看着,谁知这一看,一个月了西厂竟然没有任何消息,差点就给错过此事了。 屋中众人的目光都落在谢病春身上。 谢病春转着手中的戒指,脸上带着若有若无的笑意,漆黑的瞳仁注视着人时总是带着一丝暗藏的讥笑。 “到真查出一些。”他慢条斯理地说着。 所有人都沉默地看着他。 他收回视线,眉梢带着冷意,如出鞘的剑锋冰冷而锐利。 “另外一个被顶替的考生就在其中。” “什么!”黄行忠瞳孔倏地睁大,“当真有人冒名顶姓。” 司礼监众人难得失态,倒是内阁是出人意料的态度各异。 郑樊一如既往地淡定,好似诸事都在掌握之中,明笙只是蹙了蹙眉,眉心紧皱,并不言语,其余人都是呆坐在原处,就连郑江亭和安悯冉也是难得的沉默。 “掌印为何刚才不说。”安悯冉皱眉质问道。 “大概是口供还不够,等锦衣卫问出更多的证据。”谢病春拿着刚才戴和平的话堵人。 “这也算和京兆府尹同案,按理也该并审。”明笙眉间稍动,和和气气地开口说着,“如今情况复杂,两边行事,耽误案情,掌印也该顾全大局。” 谢病春嘴角微微勾起,讥笑着:“西厂独立办案,京兆府算什么……” “东、西!” 他冷冷吐出字眼。 明笙脸色大变,就连郑樊都微微蹙眉。 唐圆行再不行,也是他郑家一手扶持上去的人。 打狗还要看主人呢! 黄行忠见状连忙缓和气氛:“西厂本就独立,掌印此话说的没错,再者真的要并案,也该是京兆府交付给西厂,哪有西厂给京兆府送人的道理。” 他说话软,但也是维护西厂面子的,或者说是司礼监的面子。 一直沉默的汤拥金也慢吞吞说着:“锦衣卫真的送了人,他京兆府敢收吗?” “确实如此,不如此事就都交给西厂审理。”郑樊在其余人说话之前,再开尊口,年迈衰老的声音被长长拖着,一口气绵长,“掌印办事,素来让人放心,此案也当如此。” “是这个道理。”郑江亭附和着自家爹的话。 明笙盯着对面面无表情,一脸冷漠的谢病春,“司礼监刚才不是说只管批红,不管其余诸事吗?” “别的不说,现在此事把西厂和京兆府都牵扯进去了。”戴和平帮衬自家恩师,慢吞吞说着。 “西厂原本就因为抓人闹出这么大的动静,现在审案子,只怕不能服众。” “两边都抓了人,按理都要避嫌,为何不把此事交付给东厂。” 三方各怀心思的对峙时,封斋咄咄逼人说着:“此事本就是东厂先发现的,西厂抢了人不说,还打伤了东厂的人,也该有个解释吧。” 言语似刀锋,早已在不甚宽大的屋内交锋数次,如电闪雷鸣,在各怀心思的站队中寸步不让。 可,正中的谢病春却是连着眉间都不曾耸动一下。 ——“所以,人从西厂出来了吗?”明沉舟听着英景带回来的消息,眼睛扑闪着,好奇地问着。 桃色也不等英景说着,立马说道:“奴婢猜不可能。” 她吐了吐舌头说道:“掌印才不是会随便屈服的人,这些人最喜欢这般你一句我一句,个个嘴里说着大义凛然,心里都是暗怀鬼胎,一准没好事。” 明沉舟笑着点头:“我猜也是,我甚至觉得掌印嘴下一定不会留情。” 人人都知道谢病春不苟言笑,沉默寡言,但并不代表他是个不会说话的人,相反,他的嘴巴格外的毒。 英景垂手站在一侧,闻言脸上也露出古怪的笑来,点头符合着:“确实如此。” “他说什么?”明沉舟激动问着。 “倒也没说什么。”英景沉思片刻后,特意强调了一句,“毕竟掌印的脾气也不好。” ——“西厂办事,何须他人置喙。” 谢病春疏离冷淡的声音落在众人耳边,就像一记耳光,打得又快又响,就连一向不动声色,老谋深算的郑樊也变了脸色。 “谢病春你什么意思!”郑江亭啪地一声拍着茶几站了起来怒斥道。 谢病春眉眼也不抬一下,视若无睹。 “哎哎,掌印这话,咳,虽直接了点,但确实是这个理。”黄行忠连忙起身缓和着气氛,“西厂本就特设,话糙理不糙,此事竟然西厂有了眉目,那就这样吧。” 他摸着肚子,笑脸盈盈地说道:“拖到仲秋,若是西厂审不出便以这张单子为准。” ——“好奇怪啊,他们的态度。”瑶光殿内,桃色不解地说着,“我瞧着他们好想都想重新审,但好像又都不想。” 明沉舟摸着新摘的桂花,沉思片刻后说道:“大小郑相应该是想重审的,因为他们看中的人一个也没有考上,明相一派大概是事不关己高挂起,想着浑水摸鱼而已。” “不过他们大概都不想掌印来审这个案子。”明沉舟嘴角弯起,“个个都有害人的小心思,可刀不我在自己手中,自然要联合对外了。” “哦。”桃色正在修建着准备送去始休楼的花,“那,那东厂呢,封禀笔也太不给掌印面子了。” 明沉舟一怔,随后掀了掀眉,盯着桃色看,直把人看得毛骨悚然起来。 “娘娘看我做什么?”桃色奇怪地摸了摸脸。 “好问题啊。”明沉舟看着他,突然笑了起来,“这事一开始不就是东厂先闹起来的嘛。” 人是东厂要抓的,事情是东厂闹大的,后来拗不过西厂才仓皇而逃,现在又在院试中横插一脚,企图掌握主动权。 英景紧跟着说道:“那不应该啊,薛家两位公子考中了,对他而言不是好事吗?” 明沉舟盯着手边的桂花,扬了扬眉:“反正我们自己也想不明白,而且这事还涉及到我表哥。” 她得意说着:“我绝对是相信我表哥的能力的,别说一个解元,便是状元也是手到擒来,那个叫什么来着,对了,三元及第,那是完全没有问题。” 桃色哇了一声:“钱公子好厉害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