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似乎从来都没有人告诉过他,严炔可以不完美,严炔可以有缺点,严炔有资格将自己的缺陷不加掩饰的展露给他人,从来都没有! 世人教给他的,是如何伪装,是如何画好自己的面具,是怎么逞强才能不成为严氏的耻辱! 他步步为营,一步一步夺得如今这个位置,强迫自己给自己塑造了一个坚硬的外壳。 他想告诉所有人,长大后的严炔不再和小时候一样懦弱,他有能力也有这个资格当好严氏的领头羊,他可以实现母亲最后的遗愿。 可这一切,却突然的在某一天被眼前这个女人一眼识破,她看得清清楚楚,看到了他的挣扎,同时伸出了援助的双手。 严炔那颗坚硬的被自己封闭起来的心突然地柔软了下来,却一时之间忘记了该怎么答复南兮,两个人,直直的站着,看着对方,像是来了一场盛大的谈判。 南兮眼珠子咕噜咕噜转了两圈,严炔依旧没反应,想着今日可能失败了,所谓的雷区也不是每次都恰好排的干净。 正欲转身,却被严炔拽了回来,舀一勺汤,伸到南兮嘴边,极不情愿的问—— “你再好好尝尝,真的太淡了而不是你吃的太重了吗?” 南兮舔舔嘴唇,笑:“严炔,是你错了,我没错!” 晚饭出锅的时候,林霍靠在沙发差点睡着了,灵敏的嗅觉一下子把他给晃醒了。 “严炔啊,我已经很久没吃到你的手艺了,你应该好好补偿补偿我。” 罗嘉良却是默不作声,事实上,他讨厌吃这顿饭。 这么些年他努力的去习惯,去适应。 比起严炔,他更像那个不愿做出任何改变的人。 而严炔却先了他一步,变了的不止是一顿简单的饭菜。 罗嘉良看得清楚,严炔已然接纳,接纳突然闯进来的南兮。 像什么呢? 就像爱哭的小孩子有一天突然长大,而他,不再被需要。 第29章 偏偏 世间最为珍贵便是他了。 林霍和罗嘉良走得早, 一个是医院在催他,一个估摸着夜生活开场了。 “这也是罗嘉良告诉你的?”严炔问。 南兮反应了两秒才搞清楚他究竟在指什么,严炔没有味觉这件事, 还真不是罗嘉良告诉她的。 南兮摇了摇头问:“你不知道有多明显吗?” “真的很难吃?”他有些不太相信的问。 “严炔,上次的那盘青菜撒盐的时候你手抖了吧?” “没。”他说:“是撒了两遍。” 南兮笑, 问:“所以即便是林霍,你也不愿意在他面前放下戒备?” 看得出来,林霍什么都不知道。 “他只需要了解八年前的严炔就够了。”严炔说:“后来的严炔究竟过成什么样,摊不开来也讲不明白, 又何必呢?” 这是第一次, 他愿意谈及过去。 看不出什么情绪,不咸不淡。 罗嘉良切开的蛋糕一口未动, 落寞的还置于桌角。 严炔往前推了推问:“要吃吗?” 南兮摇了摇头,又小心翼翼的用叉子将蛋糕拼了起来, 执着的插了几根蜡烛,抬头道:“严炔, 你许个愿吧, 来年一定会更好。” “有你。”几乎不假思索。 “嗯?”南兮抬眼望着他,严炔却是不看她。 “严炔?”她喊。 “嗯?” “讲讲你的过去吧, 仅仅是对我。” 严炔回头看向南兮, 有些犹豫, 说:“八年, 如果一定要摊开来讲, 揉成一团也只是一张废纸罢了,不是个好故事,也不适合当晚安曲。” 南兮不语,直勾勾看着他, 严炔再问:“你确定真的要听吗?” “嗯。”南兮点了点头。 像细腻的水,一直在流淌,无半点转折。 当他还能笑的时候,他们一贯选择视而不见,严炔姓严,或许这是唯一他能想到自己属于这个家的缘由。而当他再也笑不出来,也哭不出来的时候,却有人跳出来指责,这个疯小孩是严氏的耻辱。 “关于严肖海……”南兮犹豫:“他的死真的跟你有关系?” 严炔抬了抬眼,蜡烛的光衬的他脸发白。 燃烧,烧成一把粉末。 扬了它吧 “我想让他们都去死,张牙舞爪的一心往那烈火上扑,然后他们真的死了!一场车祸,两条人命,而没被烧成灰烬的严炔,彻底失了能为自己辩白的权利,成了罪人!” 南兮不解,偏头望向严炔,他如自言自语般,淡然的陈述着自己的罪孽。 “听说,用针扎小人七七四十九天会让厌恶的人痛苦的离去,我只是想试试,真的只是试试,可谁又知道,却灵验了呢!” “老太太从我的床底下掏出了两个扎满针孔的黑色小人,我永远都记得她看向我的眼神,满满的厌恶,这么些年我在她眼里再也没见过比那日更厌恶的神色,有的时候我也会自问,那老太太究竟有多恨我呢?” “这么些年,我既无法原谅他们对我跟我母亲的残忍,却也无法释怀在我的手里还有两条人命的事实,既恨又亏欠,我只得逃……” “惊慌失措的一路逃去纽约,那个我mama很喜欢的地方。整整八年,一次都没有回来过。八年之后回来的理由,却是用一场莫名其妙百思不得其解的婚姻换回整个严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