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80)
婉君meimei竟出落得这般标致了。他说。眉眼之间,竟是有几分像娄夫人。 说着,他露出了个淡淡的笑容。 娄婉君不着痕迹地抽了一口气,嘴竟一时间笨拙起来,不知该怎么回话了。 真好看啊。她心道。 像有一朵玉兰花,让风一吹,在她心口开颤巍巍地起来了似的。 第108章 孟潜山派去的人很快就找到了霍无咎。霍无咎此时人正在军中,听见是江随舟急着见他,立马便放下了手中的事,赶回了宫里。 江随舟将那封密信交给了霍无咎看。 信上不过寥寥几字,霍无咎只看了一眼,眉头便皱了起来。 他将那封信往桌上一放,眉眼都凌厉了些。 他不要命了?他声音冰冷。 江随舟说道:倒也未必。他既敢来,想必还以为在你面前伪装得很好。又或者说,他怀疑你对他已经起了疑心,急着来试探你。 霍无咎冷笑了一声。 我还能给他这个机会?他道。 江随舟问道:你打算如何? 霍无咎淡声说:他不是要送上门来么?现在整个南景都是我的地盘,他只要来,我便拿了他。单凭你抢救出的那几封信,昭告天下后,就够我杀了他的了。 话虽确实是霍无咎所说的这个道理,江随舟却摇了摇头,道:不可如此。 怎么?霍无咎不解。 江随舟说:若如今做太子的是你,或者说,若他只是你的臣子下属,那么你确实可以直接杀了他。但是,他如今既是你的亲兄长,又是北梁的太子,你若仅凭几封信就杀他,即便这几封信是真的,世人也会说你残暴的,毕竟这几封信,并没有真正害死你,而且都是过去了的事,这个时候再算账,并不算个好时机。 霍无咎却分毫不以为意。 说就说呗。他说。随便他们说,我还怕他们碎嘴? 江随舟知道他不怕这些,但他却不情愿。 他从千年之后而来,知道霍无咎是怎样的盛名。这样一个名垂千古的将军,如果为了这么一个小人坏了声名,成了手刃皇兄、百世唾骂的jian臣,那便是最大的不值得。 是非对错,总该分个清白。 即便百年之后的事不必他来管,他也不想在今后的数十年里,眼看着霍无咎被世人戳脊梁骨。 你不知道那些儒生文臣的厉害。他劝说道。 霍无咎并不关心那些刀都拿不动的文人有多厉害。 但他抬眼看向江随舟时,到嘴边的话却咽了下去。 他知道,他不怕,江随舟却是怕的。 他不舍得江随舟怕。 那有什么办法?他话锋一转,问道。 江随舟闻言沉吟片刻。 我虽有些想法,却是还没想好。他说。最好的办法,自然是让他再下一次手了。若天下人都知道他因忌惮而对你痛下杀手,又有这样的前科,必然会让他声名狼藉,转而可怜你。到了那时,你再如何处置他,就都是理所应当的了。 说着,他迟疑道:但是 但是,如何让霍玉衍在对霍无咎如今的情况毫不知情的情况下,再杀他一次,便有些难办了。 江随舟沉吟着摇了摇头。 他此时心下正没有头绪,沉思时,眉头也不自觉地拧紧了。霍无咎看不得他这幅发愁的模样,上前去一把将他拉进怀里,一手抱着他,一手揉了揉他的眉心,替他将那拧紧的折痕揉开了。 担心什么,这还不好办?他道。我知道他,霍玉衍虽看上去温和,其实最看重面子。小时候就是,谁要是下了他面子让他难堪,他表面上不说,背地里却肯定会使绊子的。 听到这话,江随舟眼前一亮。 那就有办法了。他说。只要激得他对你动了手,那么便有理由拿下他了。 霍无咎应了一声。 所以不用担心。他说。实在没办法,我只要派点儿人演场戏,伪装成是他的人,不就行了? 江随舟闻言一愣。 紧接着,他便又听霍无咎淡淡说道。 不过也不必非要这样。他说。他想杀我,不是一天两天了,不如再给他个动手的机会。 他语气虽淡,江随舟却从中听出了一点端倪。 他知道,霍无咎不是不忍心,而是不稀罕。 霍无咎不是想不出办法,让霍玉衍立刻垮台。只是他与霍玉衍不同,不稀罕用这种强加罪过的方式,让对方死得冤枉。 他向来这般光明磊落。 江随舟抬眼看向霍无咎,面上不由自主地露出几分笑来。 那笑容衬得他眼睛亮亮的,也让霍无咎心口一跳,搂着江随舟的胳膊也骤然收紧了。 下一刻,他抬起手来,覆在了江随舟的眼睛上,将那双眼捂住了。 嗯?江随舟不解。 便听得霍无咎开了口。 李长宁说了,你还得将养个十天半月才能大好。他说。让我这些时日小心点,别折腾你。 所以呢?江随舟疑惑,抬手想将霍无咎的手拉下来,却被霍无咎挡开了。 再开口,霍无咎的嗓子已经有点哑了。 所以,大白天的,别招惹我。他说。 江随舟:。 究竟是自己招惹,还是对方定力太差? 不过是瞧着他笑了一下罢了,落在他眼里,怎么就能成勾引了呢? 这人可真会颠倒黑白。 娄钺备好了接风的宴席。娄钺热情,霍玉衍也知礼,文官和武将们热热闹闹的,一顿饭下来,也算宾主尽欢。 宴后,众人都有了五六分醉,霍玉衍也喝多了些,让人扶着下去休息了。 娄钺这会儿也喝多了酒。惦记着霍玉衍身体不好,他听霍玉衍想要休息,便干脆让人散了席。 霍玉衍也欣然接受了娄钺的好意。 他笑着与娄钺告了别,转身上了回住处的马车。 众人都只看出他有些醉意,却不知道,他一上马车,整个人便瘫软在了座椅上,呼吸都又弱又乱了。 他随行的太监知道状况,眼见着他上车,便跟着钻进了车厢里。 他一上车,便连忙从车厢的暗格里取出药丸来,给霍玉衍喂了下去。 那药光闻起来就苦得让人直作呕,霍玉衍却面不改色,将那丸药放进了嘴里,半躺在马车中,闭上了眼睛。 没一会儿,药效发作,他才算恢复了常态,但脸色仍旧是白的,呼吸也细碎得厉害。 那太监担心极了。 他们太子殿下的身体,他最是清楚不过。自从浔阳那年伤了根本,殿下虽表面上仍和常人一样,但身体底子却虚到了极点。这么几年下来,他既不能出远门,也不能再习武骑射,只成日里用着药,即便是喝酒,也要喝太医特意调配的、加了人参和虎骨的药酒。 此番殿下既要出远门,又要佯作没有大碍,今天更是在外头喝了这么些酒,身体哪儿经得起这么折腾! 这小太监都替他不值。 不过就是霍将军罢了人虽狂妄些,却不似坏到骨子里。殿下又何苦这般忌惮他呢? 殿下即便要笼络娄钺,也不必这般拼命啊!那太监不由得劝道。 却见霍玉衍摆了摆手,淡声说道:没事,先回去。 太监知道,他们位太子殿下,虽看上去温和柔弱,实则最是倔强。他只要决定好了的事,无论谁劝,都是不管用的。 他叹了口气,从马车中退出去。 只余下霍玉衍一人,静静靠在马车的车窗上,随着被风吹起的锦帘,目光晦暗不明地往外看。 他当然知道这么喝酒损伤身体,但是他更清楚,如今驻扎南景的五十万兵马,有三十万,都是娄钺的旧部。 他虽面上叫着娄钺叔叔,却也清楚,娄钺对他和对霍无咎是不同的。娄钺的旧友是霍无咎的父亲,而不是他父亲,从他们小的时候,娄钺就更加喜欢霍无咎一些。 长辈们似乎更偏疼那些不懂礼数、没大没小的孩子,霍玉衍已经习惯了。 所以,面对娄钺,他便要更上几分心,多展示出一点诚意。 毕竟,现在他也摸不清霍无咎究竟有没有因为李晟而怀疑他。不过,无论有没有,他都要做出些万全之策来,以备不虞。 一则要想尽办法,离间霍无咎和那些南下的文官,二则,便要把控住南景的兵力,不至于让霍无咎掌握全局。 所以,娄钺此人,他必然要用。 当然他也知道,凭着一顿酒、几句话,是不会让娄钺心甘情愿地站进他的阵营的。娄钺并不是个朝秦暮楚、首鼠两端的人,此番能为霍无咎所用,全是因着他那个死了的大伯。 不过,霍玉衍也并不担心。 他静静看着窗外来往的行人,夜幕之下,一派繁荣安宁。 他知道,是人都会有弱点的。 而娄钺最大的弱点,已经毫不掩饰地暴露在了人前。 娄婉君。 只要娄婉君和他绑在了一条船上,那么娄钺即便恨他入骨,也必然会为他所用,绝不会再生异心。 而要将个女子同他绑在一起,命运与共,只要肯用心,那就是再容易不过的一件事了。 霍玉衍静静看了一会儿窗外,继而垂下眼去。 这对他而言,是完全的打算,但是,他心中却是恨的。 他恨得厉害。 如果他如今不是拖着一副苟延残喘的残躯,他也不至于出此下策,要靠着去骗一个女人,来达到他的目的。 但是,他别无他法了。 若不是浔阳那一场战役,他父亲硬要带兵去救霍无咎和他大伯,他也不至于落下这满身的伤病来。 他这么多年都忘不了霍无咎找到他时,那副惺惺作态的模样。 他和他父亲二人这般苟延残喘、生不如死,一副身体都毁在那战场上,可他霍无咎却是手足健全、生龙活虎,在那之后,还因着这一战名满天下,成了家喻户晓的战神,而全天下也都知道,他霍玉衍的这条命,是霍无咎从战场上捡回来的。 凭什么呢。 霍玉衍垂下眼去,平静地闭了闭眼睛。 作者有话要说:老霍家茶艺培训班开课啦!茶艺大师霍玉衍亲自教学,包教包会,即日起报名还送战神霍无咎亲赐大耳刮子两枚,先到先得,不容错过! 第109章 即便到了南景,因着一路上有个霍玉衍要人照顾,因此迎接的队伍还是行得极慢。 一直到初十,宫中才接到了斥候的报告,说迎接太子殿下和北梁诸位大人的队伍,眼看着便要到达南景了。 江随舟拿到消息后沉思了片刻,道:知道了,去请齐大人进宫一趟。 那斥候应声,退了出去。 你想让齐旻去出宫迎接?霍无咎问道。 江随舟点了点头:他最合适了。 霍无咎想了想,嗯了一声:他若看见齐旻,心下肯定会多想。齐旻怎么也算是南景的老臣,我放着那么多将军不用,反倒用两个南景的旧臣迎接他但齐旻官位又高,想必他看见齐旻之后,定然要好一通乱想了。 江随舟点头:是这个意思。 霍无咎一挑眉:那一会儿就让人去备一场晚宴,我亲自给他接风。到那时候,我流露出几分功高震主的不臣之心来,恐怕他就更耐不住要动手了。 江随舟闻言思索片刻,道:确是个好法子。 便见霍无咎站起身来,绕到了他身后,伸手将他搂住了:你就只管在宫里待着,等我的消息。 江随舟闻言抬起头来看向他:你不让我去? 霍无咎闻言皱了皱眉,不假思索道:你当然不能去,万一他盯上你了怎么办? 江随舟却摇头:但是,我若不去,他会对你起疑心的。 霍无咎的声音沉了下去。 随便他疑心。他说。于我而言,什么时候动他不过是凭我高兴,怎么能让你去以身涉险?你别胡闹。 江随舟不由得辩驳道:而今在南景,还能有什么危险? 霍无咎却不听他的:那也不能冒险。你只管在宫里待着,他即便想知道你是个什么人,也没这通天的本事。 江随舟抬头看着他,不由得在心里叹了口气。 非要为了保护自己而将简单的事情变得复杂,霍无咎这一点是真改不了。 他收了两分笑容,神色认真,看向霍无咎。 我之前怎么与你说的?他说。我不需要你将我这般护在身后,反生事端。 霍无咎态度却丝毫不见软化:那不行,这次不一样。 江随舟问道:哪里不一样了? 霍无咎说:霍玉衍那个人阴险得很,谁知道他会做出什么事来。 但是自打踏入南景,他和他手下的人,便全都落到了你的监视当中,不是吗?江随舟道。更何况,而今临安的守备情况,你我也都了解,他想做什么,根本就是难于登天。 霍无咎理亏,不说话了。 江随舟清楚,他这么不说话,就是理亏却还要耍赖。 他伸手,握住了霍无咎的手。 如果我没有猜错,他跟着这些大臣们来,一定会想方设法离间你们的。他说。那些大臣,大到官位去处,小到日常的饮食起居,都是可以动手脚的地方。你光知道这些人对你忠心,但你应该也知道,人心是最善变的东西。你常年身在阳关,邺城都没去过几次,能确定自己把握得住每个朝臣的想法吗? 霍无咎此时虽摆出了一副冷脸冷心、刀枪不入的模样,但江随舟的手覆在了他的手背上,他还是忍不住翻过手来,将江随舟的手攥进了手心里。 确实不能。他承认道。 文臣之间那些你来我往的细腻心思,确实是他碰一碰就头疼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