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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他……” 小郡主抬眸与她四目相对,忽然觉得她那双妩媚动人的含情目中藏了千万般教人读不懂的情绪。 楚流萤未及细想,只是黯然续道:“可他似乎,心中无我。” 如乔铿铿拨出两声极慨然凌厉的两声,毫不避讳道:“当断不断,反受其乱。” 她起身仔细挽了发,戴上轻薄如水的面纱。 那双含情目中盈满笑意,柔声道:“想不透便不要想了。今日多留一会罢,来听一听我新作的曲。” 玉香楼中香帷风动,罗锦丛里琴筝亭亭花月争风,掩笑间罗襦宝带将褪未褪。 难怪多少文人墨客将这里写作温柔乡神仙境,捧为人间风月。 小郡主身份特殊,如乔引她自后院阁楼直入前厅最高处的天字一号包厢。 这儿是个雅间,倒鲜少有胭脂水粉的风尘味。 楚流萤透过特制的帷幕窥见堂中高台之上曼舞轻歌琴筝交鸣,哄笑声与喝彩声充斥满堂。 她轻摇着折扇挥开隐约逸散而来的幽香,吩咐翠袖道:“沏一壶浓茶来,放在风口。” 翠袖依言支起窗棂,揭开壶盖,将丫鬟送上来的浓茶正放在风口。 冷冽的夜风从窗棂支起的一角卷进阁内。 如乔搁下怀中紧抱着的瑶琴,三步并作两步将小郡主遗落在她寝房的斗篷取来给人仔细系好。 “怎么忽然要开窗?” 楚流萤闻言微微侧身,乌压压的云鬓侧畔金钗靡丽:“这香中,加了助兴的东西。” 如乔一怔,重重跪下谢罪道:“如乔该死,在玉香楼多年,竟没发觉楼中用的是这样的污秽之物……” 楚流萤忙扶她起身:“你何必歉疚,这香用量极微,难以发觉,不过是教人闻着舒服罢了……” 她侧身轻嗅着时隐时现的茶香,似讥诮似怅然道:“宫中的手段,可比这肮脏千倍万倍。” 楚流萤在如乔错愕怔然的神情中将那张瑶琴塞回她怀里。 音色清丽犹如天际遍洒的月光:“快些下去罢,别误了登台的时辰。” 翠袖目送那抹倩丽的身影隐没在长廊尽头的拐角,终于忍不住开口问道:“小姐,这香既没甚么害处,你又何必开窗受这等冷呢。” 帷幕外正堂之中轰然爆开荒唐放诞无的喝彩声,其间夹杂着女子欲拒还迎的媚笑。 而雅间内却有夜风卷着茶香悄然掠过。 皓明的月光透过窗棂支起的一角,在窗畔覆上莹透的霜色。 薄薄一层帷幕似乎将雅阁内外分割成两个截然相反的世界。 楚流萤长身立于里侧,冷眼俯瞰着帘外醉生梦死的熙攘人群。 “繁华靡丽,万古皆空。我不愿迷醉于虚无假象,我分明是一个,醒着的人。” 乱世多枭雄。 皇室颓靡无为,何以扶正这个摇摇欲坠的王朝。 沈敛倚在烛火晦暗的拐角,将楚流萤一字一句听得分明。 他蓦然忆起楚叙白披甲请缨,忆起他在幽诛关外高歌猛进退敌千里,忆起那封诛心泣血悲怆决绝的军报。 那恍然已是十分久远的事了。 铿锵壮丽的弦声如海浪翻涌,隐约竟已初现醉卧沙场剑扫千军的如虹气势。 如乔的新曲编的竟是同广陵散一样高亢悲诀的战歌。 这样的曲目在风月场并不讨巧。 她蒙着面纱,那张漆黑华丽的瑶琴在她凌厉的指法下铿鸣如剑。 沈敛在这孤绝冷冽的乐声中听到了旌旗铮鸣,刀剑的冷光折射在如乔那双媚色浓艳的秋瞳间。 “铮——”一声剑鸣骤然破开长风直指她喉间。 如乔面色一凛,抱起瑶琴翻身一跃狼狈躲过那柄夺命的匕首。 泛着冷质光泽的凶器铮一声深深扎进她身后的木质屏风里。 台下纸醉金迷的歌舞乐声凝滞一瞬,旋即爆发出刺耳的惊呼与尖叫。 刚刚还在醉生梦死的人群立时抱头鼠窜,数不清的暗卫侍从鱼贯而入,纷乱的拔剑声将恐慌散播到极致。 场面一时混乱至极。 楚流萤揭开帷幕,抬手打了个隐晦的手势,暗处楚锡无声按上了腰间的软剑。 千钧一发之际,不知何处忽然有人狠狠掷出一枚银质腰牌,狠狠砸在屏风正中那朵仪态万千的牡丹上。 数十名黑衣剑客应声而动,从阁楼最高处飞身而下,围绕堂中高台迅速散作环形。 密集而紧绷的弓/弩声在头顶响起,抬眼望去,黑压压尽是玄铁特制的飞箭。 堂下空旷,这万发箭矢居高临下,避无可避。 沈敛不知何时从暗处走出来,立于玉香楼最高层的朱色直栏之内,冷声问道:“阁下艺高人胆大,不知是何许人也,可愿现身一见?” 楚流萤隐约猜到他便是玉香楼主。 眼下玉香楼死士众多,已然占据绝对的优势,对方未必肯现身。 只是来人直奔如乔,显然是为杀人灭口而来。 楚流萤敛眸飞速复盘了今日如乔递来的情报。 因着她的吩咐,如乔行事格外谨慎周密。 且她对季原所知不多,不该招致如此杀身之祸。 楚流萤霍然想起来如乔讲得格外周详的那名少女——季月淞。 小郡主心下一寒。 凭傅长凛的计谋与手段,如乔如何能从他手里将这段轶事探知得如此清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