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页
阮筝此刻累得连话都不想说,一屁股跌坐在桌边拿起刚倒的热茶便饮了几口。暖茶入喉整个人才算是活过来几分,又听白苏提起“歹人”二字,心里不由浮现出那如阎罗一般的男人来。 岂止是歹人,根本就是恶鬼,对她那般凶,还拿剑在她全身比划来比划去的。一想到这里阮筝拿杯的手一紧,一股屈辱夹杂着羞涩涌上心头。 她长这么大还从未让人这般羞辱过,便是父亲也不曾如此检查过她的衣衫。那还是个陌生男子,此事若是传扬出去,她怕是只有去跳河了。 此人实在可恶至极。 阮筝气得将杯子往桌上一掼,听得白苏眉睫一颤:“当真遇到了?” 阮筝一愣,随即反应过来,敷衍着笑道:“没、没有,就是摔了一跤,食盒滚落到了山里……” 正巧青黛打了热水过来,这个话题便没再被提起,两个丫鬟侍候她换了衣衫,便被她赶去了旁边的厢房休息。 吹灯上床,阮筝将身子缩进了被窝中,双手下意识地抚了抚自己的胸口。 那剑尖游走身体的感觉,这会儿还清晰得仿佛刚刚发生一般。她咬了咬唇,暗自骂了那人几句。 算了,不过是个死太监,也不算什么正经男人,就事儿便当是被狗咬了吧。 阮筝在床上翻了个身,转眼便睡了过去。只是两眼刚刚合上,面前又出现了熟悉的梦境。 又是那间暖意融融的屋子,又是那张拔步大床,还是她与那个男人。只是这一回比起以往画面更清晰几分。她依旧看不清对方的脸,却能清楚地感觉到男人粗粝的指腹拂过她身体的每一处,就像今晚被人拿剑挑过全身一般。 那手极为刚劲有力,搁在她纤细的腰际时,几乎能将她的纤腰生生握断。而她那一晚也被人折腾得奄奄一息。她甚至在梦里听到自己朱唇微启,嘤咛着求饶的声音。 这般梦境实在让人面红耳赤,即便睡着阮筝的脸颊也不由自主红了个透彻。 好在这梦境持续的时间不长,只不过片刻便又转了个场景。这一回梦里的主角却不是她与那男子,而是成了她的祖母,富平侯府的老太太。 梦里的祖母比起如今年轻了几分,说话中气也足。彼时她竟站在御书房内,与先帝建安帝直视而立,口中则提起了阮筝的生母江氏与她腹中的孩子。 那孩子,便是阮筝无疑了。 “皇上如此看中怀澹,老身感激不已。只是江氏虽不比公主尊贵,毕竟是怀澹结发妻子。且她此刻怀有怀澹长子,这孩子乃是我儿骨rou,皇上亦是为人父母者,当能体会这般心思。” 阮筝对建安帝没什么印象,也不知他脾性如何。但既贵为天子,自然该有几分睥睨天下的霸道之气。老太太这话听着恭敬,实则却像是拿手指着对方的鼻子骂。骂人不顾人伦天道,强拆他人姻缘,还要弄死别人骨rou,简直是冷血无情至极。 即便是在梦里,阮筝都听得后背一凉,生怕建安帝一个不爽,跳起来直接让人将祖母拖下去处置了。 原来当年她本是要死的,是祖母强行入宫与先帝分辩,才保住了她一条小命。 阮筝从梦中惊醒,见外头天色已然大亮。她却不急于起床,只躺在床上回忆了一番昨晚梦中的情景。老太太进宫后在先帝面前保下了她和江氏的性命,可这一步也终究得罪了长公主。是以公主进门之后与老太太便没有一日和睦过。 父亲当时没了母亲心情抑郁,又生性软弱弹压不住长公主,便只能任由她对年老母亲处处逼迫,毫无为人媳妇的孝道可言。这般争斗着过了十多年,祖母年岁既大精力不济,为讨耳根子清静索性避走佛寺,落得个身边无子女孝敬的下场。 说起来,那都是因为她。 阮筝双手在身侧紧了紧,想到祖母眼下的身子,着实担心得紧。 从前不知各中缘由也罢了,如今既然知道了一切她便不能坐视不理。无论如何都得想方设法延请名医为祖母施针开药。 阮筝思及此,突然起身从床上坐了起来。青雀庵建在麓山之中,听闻当世名医刘显也在此处隐居多年。若能请得他老人家出山…… - 半山腰的临河水榭边的竹屋内,刘长墨一面替男子处理腰侧的伤口,一面就着日头看那人的脸色。 男子似是觉察不到疼痛,任由对方替自己上药包扎,裸身站在书案前,手里画笔未停,只略略几笔便勾勒出了一个女子的脸部轮廓。 刘长墨本想在药方上稍作添减再让人去熬夜,见此情景不由一愣。他没有立时开口,只眯着凤眸打量面前的男子。 他长身而立,一头长发散在胸前,掩盖住了身上大半的新旧伤痕。面上喜怒难辨,虽是画了张女子肖像,眼中却未见半分倾慕之意。他薄唇紧抿,本是潇洒俊逸的长相,却因气质深沉赅人平添了几分肃杀之气。 幸而屋内炉香环绕,吹散了几分他周身的戾气,宽袍长衫不似平日那般端正肃穆,倒是透出了几分闲适的风华来。 刘长墨是见过他从前模样的,知道这人实在是整个大邺最为丰神俊朗的人物。只是时过境迁他于边境血rou尸身中走过,从前貌美无双的天子骄子,如今早已成了人人闻之色变的修罗阎王。 所以他今日画女子肖像这样的举动,愈发令刘长墨好奇。像他这样的人,平日里只知朝堂与战场,何时对女子这类人费过心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