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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时屿是高二下学期,期末考试之前走的,那次江阮没太考好。 说起来也挺奇怪的,他好像一抬头教室外阳光就变得那么灼烈,盛夏的日光晒得他头昏脑涨,连时间都记不太清了。 暑假他收拾心思去补课,准备高三开学。 傍晚回家。 上楼就看到邻居家那个阿姨很焦急地等在他家门口,脑子瞬间一片空白,跑去医院的时候手脚都冰凉。 奶奶不小心摔了一跤,小臂骨折。 “没什么大事,这么大惊小怪的,”奶奶输着液,脸色有点苍白,但还是笑着的,枯瘦的手拍了拍江阮的头,说,“回去记得给隔壁阿姨送几斤牛rou,这次多亏人家了。” “奶奶,要不我还是请个保姆吧?”江阮趴在病床边,握着她的手。 奶奶一直不乐意请保姆,平常还行,有时候病犯了,看到家里有不认识的人,就要发脾气,举着扫帚赶人走,等人走了以后,心脏又不舒服。 江阮试了几次,不敢随便请人回去了。 “我还没到那种走不动路的地步。”奶奶戳了下他额头。 她唱了半辈子京剧,嗓子坏了都没丢下,这辈子在人面前腰杆都挺直漂亮,不愿意被别人看到她得喝口水都哆嗦的样子。 江阮以为这次住院也顶多一个来月就能回家,没想到快要开学,却渐渐严重了,最后查出来说是脑梗。 而且记性也越来越坏,连江阮都不太能认得出来,经常半夜醒盹,要赶他出病房。 晚上,江阮在病房地上支了个小桌子写作业。 奶奶躺着看电视,眼皮皱得抬不起来,揉着胸口,忽然问他:“小谢呢?好久没看到他了。” 江阮笔尖一滑,蹭破了卷子。 “奶奶……”江阮起身蹲在病床边,发现奶奶眼神很温柔地看着他,眼泪就瞬间流下来,忽然感觉她好像什么都知道了,嗓子一哽,没能说出话来。 奶奶拿微凉的掌心擦了把他的眼泪,拍着他的头,哄小孩子似的说:“别哭啊,乖宝。” 她也不是什么都没看出来,江阮从小就懂事,父母去世得早,后来又照顾她,受了多少委屈再没人比她更清楚。 她都这么大岁数了,好多事情忽然就想开了,谢时屿来的时候,他每次都挺开心,那就挺好的。 江阮的眼泪完全停不住,脸颊湿透,掌心都是濡湿的泪水,不知道为什么,突然之间那么难过。 那天晚上,奶奶去世了。 …… 江阮醒来的时候天都亮了,他投影还没关,也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睡着的,沙发旁边东倒西歪都是酒瓶,宿醉后头疼欲裂。 他迷迷糊糊接了洛新一个电话。 然后紧跟着又有人打过来。 “喂,洛新?”江阮以为还是洛新,脸颊埋在抱枕里,皱着眉说。 谢时屿在电话那端一顿,没说话。 “不是吃火锅吗?”江阮以为他们又变卦了,让自己准备别的工具,闷闷地问。 “……去哪儿吃火锅?”谢时屿压低声音,试探着哄他。 “不是《最佳拍档》这边的酒店吗?”江阮觉得不太对,揉了下刺痛的太阳xue。 下一刻电话挂了。 江阮莫名其妙,他还困得厉害,想趁他们没来之前补个觉,结果没睡多久,就有人在外面按门铃。 他起身过去开门,一抬头见是谢时屿,满脸怔忪,懵在原地。 “谢老师?” 谢时屿看他脸颊苍白,眼睛又湿又肿,又闻到他浑身酒味,拎着车钥匙,眸子漆黑,语气不善,问他:“你昨晚跟谁喝的酒?” 江阮才想起一片狼藉的客厅,不太敢让他进来。 但让他站在门口更不合适,万一再被拍到就麻烦了,只能先给他让开路。 “没……没别人,就我自己。”江阮让他坐在离卧室近的那个干净沙发上,给他倒了杯水,然后低头收拾客厅。 那捧花已经在酒店放了几天,而且他昨晚还是抱着睡的,不小心压住了,收拾的时候才发现花瓣发皱。 忍不住心虚地瞥了谢时屿一眼。 幸好谢时屿没看他。 等终于收拾得差不多,他才闻到自己也一身酒味,尴尬地跟谢时屿说:“谢老师,我去冲个澡,很快的。” 谢时屿冷着脸点了下头。 他差点落荒而逃。 洗漱完在卧室换衣服时,雪樾又给他打来电话,江阮连忙随便穿了件宽松T恤和短裤就出去,才知道他们已经买好火锅材料,正准备上楼,过来估计正好跟谢时屿撞见,偏偏谢时屿没有要走的意思。 江阮已经无所谓任何绯闻,但是牵连上谢时屿就是另一回事,他们才刚拍完那么露骨的戏,现在早上才刚七点多,谢时屿出现在他房间。 怎么看都不对劲。 “谢老师,我改天请你吃饭好吗?”江阮试探去拉谢时屿的手腕,“要不你先躲一下?我待会儿带他们出去,你就能走了。” 谢时屿脸色更难看,心想有洛新就够了,怎么还有个他们? “我是来跟你偷|情的吗?”谢时屿低头说,“这么见不得人?” 江阮哽住,险些崩溃,“你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听见身后门铃骤然响起,江阮后背瞬间紧绷,想着要不让谢时屿去卧室暂时躲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