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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老师……”徐小舟走过来,小心翼翼地说,“骆记者头上缝了一针,他好像不打算追究,采访的内容在另一台摄像机里,倒是不需要重新再来一遍,但摔坏的那个单反可能得赔偿……” “知道了。”谢时屿应了一声,他蹲在江阮面前,摸了摸他的脸,搓热他双手,然后将羽绒服帽子戴在他头上,微微收紧拢好,跟他说,“等我一会儿?” 江阮有点迟钝地点点头。 戴上羽绒服帽子后,四周嘈杂的声音潮水般褪去,他紧绷的那根弦徐徐落下,终于松了一口气。 谢时屿很快去而复返,牵他的手离开医院,等到上了车,江阮才往谢时屿怀里一埋,后悔得心里发堵,他要是稍微忍耐一下,不跟骆争动手,现在也不必谢时屿到医院接他。 他脑子轰的一响,反应过来的时候,人已经被他打出血了。 “给我看看手。”谢时屿搂紧他,下巴蹭着他发顶,轻轻掰开他掌心,捋平那几根手指,血印没刚才那么深,但看着就疼,他低头捧着吹了吹。 江阮皱了下眉毛,有点怕谢时屿会追问他,犹豫着想找借口:“我……” “笨成那样,”谢时屿突然开口,捏着他下巴,又仔细瞧了瞧脸,确认没事,刚才问过江阮身上,也没有挨打,就捧着他脸颊揉了揉,故意训他,“我怎么教你的?非得往明面上打。” 他心里压着火,濒临边界,去找骆争,却瞥见对方鼻青脸肿,眼窝都紫了,竟然伤得不轻,又是江阮先动的手,江阮并没有挨揍,就没再多看他一眼,撂了个联系方式。 “除了采访,私下再有什么事,”谢时屿眉峰冷蹙,“或者需要追究责任,都来找我。” …… 江阮听见谢时屿的话,脸颊簌然一红,支吾着开不了口。 谢时屿是逗他玩的,不是真的教他去打架,但他确实在这种事情上吃过亏,当年江睿就被他打得满脸是血,加上捅的那一刀,晚上还下了雨,身上混着雨水,整个肩膀,半边腰腹,都是血淋淋的。 送去乡镇医院时,医生都大吃一惊,实际检查,却远没有那么严重。 但救护车离开时很多人都看到了,还以为他杀了人,流言四散。 “你不想说就不说,我什么时候逼过你,是不是?”谢时屿逗他了几句,摸到他手心温度变暖,脸上稍微有点血色,才接着说,“但我得去问问徐小舟,晚上是怎么回事。” 江阮讪讪地点了下头。 回到酒店后,药劲上涌,江阮困得厉害,谢时屿等他睡熟,才起身出去接电话。 昨天江阮一整晚都没睡踏实,辗转翻身,好不容易陷入深眠。 谢时屿听到他一直在断断续续叫他的名字,低头答应,江阮却没醒。 谢时屿一摸他脸蛋跟身上都是汗涔涔的,起来替他换了身睡衣,又搂在怀里,早上也没舍得再叫他去拍戏。 他也睡不着,抱着江阮发了条消息,叫姜南去查一下那个记者。 姜南向来动作很快,不到一天就扒完了底细,但没瞧出来什么,不解地跟谢时屿说:“那个人,差不多八年前去过江阮的老家,好像采访过他,为了一桩案子?” “什么案子?”谢时屿夹了支烟,听到后指尖一顿。 “查不到,听说当事人放弃起诉,所以也没有立案,”姜南说,“要不是这个人突然冒出来,估计连这点都查不出来,前后瞒得滴水不漏,这个作风……像江阮这边做的事。” 谢时屿挂了电话,掐灭那支烟,等身上烟味散掉,才回到卧室。 他坐在床边,俯身摸了摸江阮汗透的头发,瞥见他嘴唇微动,就凑近了一点,捧着他的脸,哄道:“你说什么?” “不能……不能见他。”江阮脸色憔悴,像梦呓,被谢时屿攥住的那只手,打着颤,指尖痉挛。 谢时屿磨了下齿冠,终于没法再忍受,抚着他的脸颊耳侧,亲了亲他的嘴唇,追问他:“为什么?” “全都……没有了……”江阮眼前一片昏黑,囚徒般四处碰壁,撞不出一条生路。 他陡然像是回到那年,家人和梦想悉数遥远,攥着手心里那张被湿汗和雨水揉烂,看不出原样的创可贴,等待着宣判。 不知道是被拘.留的第几天晚上,一直睡不着。 他做了一个梦,梦里他没有遇到谢时屿,他总是想去找某个人,可街上的人都没有面孔,梦里没觉得恐惧。 他们问他:“你在找谁,你要找谁?” “……奶奶呢?”江阮犹豫着问,他身上还是穿着平常夏天的短袖短裤,一抬头,看到不远处有熟悉的拄拐的背影,他还没来得及跑过去,又看到那背影灰飞烟灭。 江阮茫然站在原地,胸口好像破了一个大洞。 “她走了,不会再回来了,”又有人拽住他手腕,“你还想找谁?” “……谢时屿。”江阮嗫喏,他不知道怎么回事,说出了这个名字。 说出口的一瞬间觉得好陌生,又觉得好熟悉,好像不能再提起这个名字的话,一辈子都不会再觉得开心了。 “他也不会回来了。”那个人对他说,然后指了下灯火通明的河对岸,问他,“你要等他吗?说不定一起离开会更幸福一点。” 江阮抬起头,他看见了许多年没见过的,无比熟悉的那些面容,情不自禁往前走了一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