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昏黄且微薄的光线中,阿阮终是瞧见了叶晞。 他就坐在堂屋里,坐在地上,正一瞬不瞬地盯着她,面上不见任何神情,既不见气恼,也不见不耐烦,就像一尊没有感情的偶人似的。 可他是真真正正的大活人。 阿阮被他看得心突突直跳,她想,她这颗心脏会不会被吓得当真从嗓子眼蹦出来? 阿阮以为自己会害怕得动弹不得,可兴许是这些日子她都是在战战兢兢中度过的,无形中已然没有了半月前初见叶晞时那般害怕得浑身僵硬难以自控,是以这会子还能动。 还敢动。 她抓着前边为了不碍着自己手脚而挂在腰间的锦袋,里边胀鼓鼓地装满了饴糖。 她深吸一口气,诚惶诚恐地朝叶晞慢慢走去。 靠近,再靠近。 最后僵硬地跪坐在他身旁,轻轻地拉上他的衣袖,将一块饴糖放到他手心里。 她紧张不安地看着他,局促且小心地比划:“世子,不要生气了,好不好?” 第18章 送你 “送给你了,这个好看。”…… 叶晞觉得阿阮是所有被安排来他跟前伺候的婢子当中最听话也最不招惹他烦的一个。 她不会乱碰他的任何一样东西,不会像旁人一样害怕时发出聒噪的求饶声,小哑巴安安静静的,像不存在似的,可他每每或抬眼或转头,又都会看见她,或在角落里,又或在绝不会打扰到他的地方。 她虽然也会像旁人一样时常因害怕他而抖得厉害,却又不同旁人一样躲得远远的,她不仅敢在他眼前睡得沉又香,还敢在他气头上时朝他靠近。 就像这会子,明明怕他怕得紧,偏又要上前来拉住他的衣袖,在他手心放一块饴糖。 这东西叫饴糖,书上有记载。 还有,她会对他笑。 嘴角扬起,眉眼弯弯,眸子里仿佛亮着光,是笑起来才会有的模样,书上也曾写过。 只不过那本书被父亲当着他的面扔进了火里,他亲眼看着火苗将它舔舐成灰烬。 从没有谁对他笑过。 也没有谁敢对他笑。 就连将他从那个地方带到这儿来的、对他最好的叶诚,都从未对他笑过。 这个小哑巴,是第一个对他笑的人。 也是第一个对他道谢的人。 她给他的饴糖很甜。 若他没记错的话,书上确是这般记载饴糖的味道的。 他想,这个小哑巴挺好,就留着好了。 反正他也活不了多久了。 叶晞无动于衷地看着阿阮诚惶诚恐地比划,再垂眸看向她放在他手心里的那块饴糖,须臾后剥了糖纸,把饴糖放进嘴里。 很甜。 只见他卷了卷舌尖,站起身,踩着一地狼藉,踢开挡在他跟前的东西,走至西屋的角落前。 阿阮自然不敢跟上去,只跪在原处惴惴地看着他的背影而已。 叶晞将放在角落里的箱子打开,将方才扔进里边的那只雕花小盒拿了出来,重新在窗台上放好,把捏在手中的糖纸放进了小盒里。 阿阮以为他会像素日里那般吃着饴糖时或自己低着头坐在窗前,又或是躲到哪一列书架后,不想他这回竟是一反常态,走回她面前,蹲下身来直直盯着她瞧。 阿阮纵是有十个胆子也不敢同他对视,飞快地低下头去,紧张得心突突直跳。 这半月来她虽是多少摸清了叶晞的脾性,可这不表示她不再对他心存畏惧,今夜之前兴许还好,但此刻,她又如同十余日前刚见着他时那般,害怕得紧,怕他一怒之下抓起他的弩机对准她,也怕他像方才对紫笑那样,拧断她的脖子。 她微躬着腰,将头垂得很低,白日里紫笑送给她的发带正好系在她的头顶,即便屋中光线昏黄,也不难看出其崭新。 叶晞盯着她头顶的发带。 盯着盯着,他伸出手,将发带从阿阮头上给扯了下来。 阿阮不明所以,只将身子伏得更低。 “这是什么?”叶晞将发带拿到自己眼前,细细打量。 他记得白日里的时候小哑巴头上还没有这个东西的。 不过他们这些人头上好似都有这么个东西来束着头发,小哑巴此前也有,但不是这个颜色的。 阿阮不得不直起身子,虽诧异极了叶晞竟问她束发带是何物,却还是恭敬地立即给他比划:“这是紫笑姐白日里才送给我的发带。” “紫笑是谁?”叶晞将阿阮的发带一圈圈绕在自己指间,又问。 对于阿阮的手语,他是无师自通,仿佛有着天赋异禀一般,只消认真看一看,便能理解。 “紫笑姐就是……就是方才来给世子送晚膳的人。”阿阮又比划着回答,一时情急忍不住多比划了一句,“紫笑姐是个极好极好的人。” 比划完她才发现自己多话了,忙将手放下。 好在叶晞并未表现出不悦,只是低着头将发带在自己指间绕满了再解开,解开后再绕上,反复好几回,这才抬眸又看向她,“这东西好看?” 阿阮很是反应不过来,故而将头点得很僵硬。 “你喜欢?”叶晞又问。 阿阮被问得一愣一愣的,又点了点头。 这不仅好看,更是紫笑姐送给她的,她当然喜欢了。 世子问这个做什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