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饭店里闲坐的老何,转头看看,说一句,“你们家豆豆,就挑拣着你们两口子好看的地方遗传了。你要是说长得像,还是小远像他姑。” 梁春花发愁地说:“你说他两差了不到一岁,梁远都像个大孩子了,豆豆还像个小孩子。” “小孩子,有的长得快,有的长得慢。一年一个样。” 梁远听着人聊天,停下筷子,抬头看眼前的程知恩。瓜子脸,一双忽闪忽闪、像黑葡萄一样的明亮眼睛,双眼皮长睫毛。五官精致小巧,乌黑的刘海垂在额前,让整个人多了很多可爱稚气。在梁远看来,程知恩比电视上那些韩国热门明星好看多了。程建国和梁春花都是长相一般的人,程知恩长得像他爸妈?程知恩根本就不是姑父和姑妈亲生的,怎么可能像!这个秘密就是梁远前两天晚上偷听到的秘密之一。梁远又想起那天晚上偷听到的话,一时又有些吃不下了。 梁远喜欢程知恩。以前就喜欢,虽然以前的喜欢和现在的喜欢不是一个意思。以前的喜欢是什么样子呢?以前的喜欢,就是舍不得让程知恩哭。程知恩眼角的一颗晶莹泪珠,就足以让自己心软认输。那么现在的喜欢呢…… 程知恩坐在饭馆桌子对面,看着盯着自己发愣的梁远,以为自己嘴巴上沾上了什么,抹抹嘴巴,“你吃啊。” 梁远从愣神中恢复过来,点点头,吃一口饭。 “你这一年变得好多啊,”程知恩双手支着下巴,看着梁远。 程知恩觉得眼前这个人变了。从什么时候开始变的呢?或许是从大舅牺牲的时候吧。梁远从那时候开始变得越来越沉静,后来梁远跟着二舅出去读书,两个人每年假期才能见面,梁远一年比一年沉稳。终于,到今天,梁远像大人一样,露出成熟的笑,像一颗在湖泊中心的巨大石头,滔天巨浪打过来,丝毫不见动摇;水波潋滟的晴天,也不见他欢欣雀跃。谁也不知道这个人,在湖底扎根有多深。 * 送走最后一桌客人,天色擦黑,小饭店打了烊。程建国开上小面包,载着人回村里。从尚礼镇到梁家村,走路要二十分钟,但是太冷了,还是开车方便。 程知恩和梁远坐在后座,挤在一堆菜旁边。程知恩压低声音说:“你带给我的游戏机呢?” 梁远嗅嗅程知恩身上飘着的肥皂香,夹杂着淡淡的芹菜味,从包里掏出一个游戏机塞到程知恩手里。 程知恩兴奋得手舞足蹈,迫不及待地要开机,看看前座的梁春花,把游戏机塞进了怀里。 梁春花回头看看黑影里挤眉弄眼的程知恩,“就知道打游戏,再打游戏我就打断你的腿!” 程知恩凑近梁远耳边,“没真打断过。” 呼出的热气拂过梁远的耳垂,梁远瞬间全身发烫,他不适的挪挪腿。 “小远你期末考成绩怎么样?”梁春花问。 “还是那样,第一。”梁远回答的四平八稳、言简意赅。 程建国接话,“豆豆,你得跟哥哥学习啊,你看你哥成绩多好。” “他们老师教得好。”程知恩添油加醋地说,“我们老师教得不好。” “我告诉你啊,少找借口!”梁春花又转回头。 “那就是遗传基因的问题了,都怪你们遗传给我的是笨基因。”程知恩还嬉皮笑脸。这家伙一到熟人的环境就人来疯。 车里出现了短暂的沉默。 梁远打破沉默说:“姑,这学期我准备回到县里的高中读,你看行不?济南高中的学籍不好弄,高考早晚也得回来考。还不如早一年回来。” 程知恩惊讶地侧头望过去,暗淡的车厢里,梁远的眼神淡然的望着前面,带着丝丝凉意。 “是你自己想回来读书?”梁春花干脆利索地转回身。梁远自从他爸去世、他妈改嫁之后,就一直跟着他二叔,到了济南读书。 梁远眼神淡淡的回答,“我觉得学校都差不多,在外面花钱还多,我回来还能带带豆豆。” “我同意!”程知恩举手赞同。 “你闭嘴,有你什么事,”梁春花又对着梁远说,“你二婶对你怎么样?” “二婶挺好的,但我还是想回来读书。” 程知恩转头看着梁远,这人说着话,脸上还是一脸平静,像个毫无感情波动的雕塑,短短的头发茬像是被按进白皙的雕塑皮肤里。看的出来,梁远这个模样其实就是生气。 梁远微微侧头看一眼,程知恩微蹙的细眉映入眼帘。他又收回眼神,看向车前。 “他二婶那人还不错,你别搅和。”开车的程建国说着。 梁春花没搭理程建国,“小远,你要是想回来读书也行。不过你有事要说清楚,要是你二叔二婶对你好,你闹着回来,那不是伤了他们的心?” 梁远的声音多了一丝暗哑,平静的重复一遍:“我就是想回来读书,我学籍在老家,想要转到济南要花不少钱,不转的话这两年择校费也贵。高考迟早在老家考,晚回来,不如早回来。” “你二叔是不是知道这事?” “知道。” “我知道了,我跟他们说。”梁春花果断的声音结束了对话。 程知恩在车里保持安静,他听得出,mama生气了。 汽车到了梁奶奶家门口停下,“嘀”一声汽车鸣笛。大铁门上的一道小门打开,一道光从里面泄出来,两个小孩子连跑带蹦到汽车跟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