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佳人在侧 第238节

    元铮道:“哪有什么理由?”

    单宇眨眨眼,她实是不懂这情情爱爱,一甩手:“不信我就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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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元铮也没能等到公孙佳接下来的征召,公孙佳第二天带上余盛、彭犀等人走了,单宇也得到一个名额,只有他,公孙佳竟是让阿姜传话让他“好好养伤”。

    等到第五日傍晚,公孙佳才从城外回来,显是把京城附近的粮仓都转了一圈。元铮摸摸自己的胸口,那里已经重结了硬痂,他举步迎了上去。

    公孙佳看了他一眼,阿姜路过他,又看了一眼,单宇路过了,还是看了他一眼,这一眼就带了点威胁的意思了。单良路过,拍拍他肩膀,荣校尉路过,摇头。彭犀路过……哦,这个很正常。元铮于是看向余盛,余盛也回了他一个莫名其妙的眼神。哦,这货还是当年那个傻孩子!

    元铮跟进了书房也没被赶出来,之后便发现自己代笔的活计被彭犀给抢了!公孙佳让彭犀起草一份奏本,讲仓储,以及对副都规划的调整。也是这几天视察粮仓给的灵感。打算将副都附近的粮仓也加以修葺扩建,并且疏通水道,方便粮草的周转。

    副都离京城约摸七百余里不到八百里的样子,从副都出发镇慑北疆可以减将近一半的路程。原本也就是想把副都打造成这么一个经营北方的枢纽,在实地考察了京师附近的粮仓之后,公孙佳觉得副都的积蓄可以更丰厚一些。副都与京城的储粮比例也可以做一定的调整,加大一点副都的仓储,使之有京城储备的七成。同时,开始考察匠作,甄选营建副都匠作监的人选。

    副业丢了一个,元铮有些懊丧。

    公孙佳突然对他说:“副都的基址定下来了,你做一篇文章,论述那里的攻守之势物资调度等,后天交给我。”

    “噗——”单良一口茶喷了出来,又面无表情地抹着前襟的水渍。

    公孙佳道:“散了。”

    元铮领了个作业,只好先回房去,打算问问单良这又是为什么?

    “走得倒利索!”书房空了,公孙佳冷哼了一声。

    阿姜笑吟吟地:“一天把‘小元’念叨了七次,人在跟前了都不叫一声名字,净你啊你的。”

    公孙佳道:“我那是顺口使唤人!活见鬼了!”真是活见鬼,元铮又不是头一回脱衣服,也不是头一回胡说八道,怎么这一回这么讨厌?

    “烦死了!”她说,“今天早睡,明天要面圣呢。”

    第228章 枢密

    公孙佳这两天过得都不大好, 晚上常睡不安稳,亏得出了京之后她不用上朝, 早上尽管睡,才不至把自己熬死。给元铮布置了一份作业,这一晚她才歇得舒坦了。

    第二天又得早起上朝。正赶上了大朝会,元铮一路护卫着她进了宫里,这回他却是名正言顺可以上朝了,站在队伍里都觉得新鲜。四周的人也觉得他新鲜!

    站在他周围的,大部分年纪比他大,与他年纪相当的多是父荫祖荫,文臣武将虽有个选择, 不合标准的大有人在, 身高也就非常的参差。元铮在一群人里, 颇有点鹤立鸡群的意思。不远不近的,章熙一眼就看到了,元铮回来述职与梁平一起得到了接见。

    “年轻真好。”章熙嘀咕了一句。

    今天朝上的麻烦事并不多, 纪炳辉一倒, 好大一块饼, 各家分饼正忙。章熙又才将全国大半的县令轮流考了一遍,自是气象一新。更让章熙心情愉悦的是, 他的大女婿终于也回来了!亲民官与日常练兵的将校都收拾妥了,上层这些歪瓜劣枣的……

    章熙举目四望, 心道:也该整顿朝纲了。

    公孙佳有点疑惑,章熙的心情似乎变好了。章熙自登基开始,虽然不用担心有人要纂他的位,日子却也过得紧巴巴的,事情一件一件的, 如今这又是为了什么呢?她顺着章熙的目光扫了过去,哦,表哥!

    她也挺开心钟源回来的,钟源这一趟差使办得不错,不但跟朱勋又学了些东西,后期独当一面也办得挺好。公孙佳琢磨着,她表哥这样,章熙不得有点赏赐么?

    哪知到了最后,章熙也没说什么。到了与重臣开小会,倒是把钟源带上了,依旧是议事。入冬了,要防雪灾,每到冬天总有些地方雪太大,冻死牲口冻死人也是有的,再有就是民房的房顶也经常有被雪压塌的。哪个府报上来的都得有个几十间房被压坏。

    公孙佳道:“户部已准备好了赈济的钱粮。”又汇报了自己视察秋粮入库的情况。

    钟源再细说一下他这后半程,情况没有预料的那么糟糕,章熙也沉得住气,微一点头:“好。”

    其余是霍云蔚关于官员的调整之类,他卯足了劲儿,进了不少贤良之士,其中一位还是从上次修实录的贡士里被他拣到的,姓林名豫,三十岁,模样不丑不俊,年纪不大不小,身家不丰不薄。十分巧地与霍云蔚撞一块儿了,霍云蔚发现他谈吐不凡,就从公孙佳这里把人给要走。

    公孙佳不与霍云蔚计较这些,她一门心思的想着“功业”。功业这玩艺儿,要是跟章昭似的想着干些快速见效、夺人眼球的东西,那就落入了下乘。公孙佳的心思一在实录,二在副都。

    散了朝,她就去崇文馆看实录修撰的情况。这些人都是经她筛选的,材料也丰富充足,王太傅闲来无事,虽是个顾问却天天泡在崇文馆里,别人写一页他看一页,十分惹人烦。看到公孙佳来,王太傅与她寒暄,无论是京派子弟还是贡士、自荐之人,都松了一口气,互相使着眼色。

    王太傅寒暄两句之后便说:“这样写不好,没将先帝过人之处写出来嘛!”

    赵俭恰在其中,本不敢与王太傅争辩,但是公孙佳来了,他胆气也足了:“如何不好了?先帝功业,我们可一点也不敢马虎。”

    “要严谨、宏大!”

    “写了啊!”

    公孙佳将草稿讨了来:“我看看,你们接着写。”

    揣了草稿回到政事堂,一页一页认真看了,总觉得缺了些味道。这份东西并不能让她满意,写得先帝固然英明神武,却少了些……看着她们打牌时的亲切。公孙佳提笔写了张条子夹进去,命人将稿子还回崇文馆。

    赵俭仗着年轻,抢着托回了稿子,将上面那边条子取了下来,打开一看只有五个字:可敬可爱。

    总编撰提要求了,那就改吧,一群人又急匆匆地埋头苦思如何改稿。冬至都过了,年前要赶出一部分的草稿呈到御前。赵俭这些官宦子弟很精通此道,正旦之前一定要送点出彩的东西给皇帝看,这样才能保证新年的福利。

    然而怎么改都觉得缺点味道,赵俭就被指派为“你去向丞相打听打听,她想要什么样的”。倒不是他们谦虚,而是这份草稿要让章熙喜欢,他们顶好听一听公孙佳的。

    赵俭慨然允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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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晚间,赵俭没有回自己家便先去了定襄府。门上都认得他,没让他在门房等候,在许多人羡慕好奇的目光中,赵俭走进了庭院。这些人的眼神他看得多了,祖父赵司徒在世的时候,他家中也是如此。

    公孙佳并没有接见官员,面是在与两个赵俭认识的人聊天,一个是容逸的妻子江仙仙,一个是容逸的meimei容瑜。一旁除了公孙佳的侍女们,还有个憨憨的少年。赵俭细一分辨,发现这是公孙佳的亲外甥——余盛。

    两下打过招呼,赵俭很认真地一揖,容瑜笑道:“你太拘束啦。”公孙佳则是对余盛说:“这也是你的长辈。”余盛乖乖地管赵俭叫了一声:“世叔。”

    赵俭心道,本以为她们已不似少时那般亲密了,如今看来倒是一如往昔。公孙佳道:“白天宫里多少事不能说,现在过来,一定有要事!”

    赵俭趁机请教了修实录的问题,余盛顿时尖起了耳朵!公孙佳道:“不知道怎么写可爱?孺慕之情罢了。先帝的功业我从来不怀疑能够被史书记载,可谁又知道他的慈爱呢?”

    “可要如何写得出来呢?先帝于我等深不可测,寻常笔触写来总觉得亵渎。”他做了一个供奉的姿势。

    好的,明白了,就是一直当人家是个牌坊供着,不敢走近,写不出人味儿。公孙佳指了指容瑜说:“呐,找我不如求她,八郎是写这个的好手。”她修实录的名额还空了三个,当下拍板让钟佑霖正式兼差去写。

    容瑜开心地说:“那可真是太好了,就怕他用词不够典雅。”

    公孙佳道:“典雅的有人写,就是要他写那风趣的。”她一心要修好这个实录,把这个给了她庇护与指点的老人好好地记录下来,让他能够在书册里鲜活存在。只有把人写活了,读史的人才会喜欢他,后人才会觉得亲切,更乐于与他神交。

    鲜活又不能轻佻,钟佑霖就比较合适了,他敬爱外祖父。

    赵俭想了一下,发现这个人居然还真的挺合适,既合适写这么一部分不很重要的内容,也合适拿来搪塞公孙佳和章熙。笑道:“那可真是了了我们一桩心事。”又状似无意地问:“怎么不见十九郎?”

    江仙仙笑道:“他呀,当值呢。”

    赵俭正想深问一句,小秋飞奔进来:“君侯!太尉从马上摔了下来!”

    赵俭脸色大变!公孙佳等人都站了起来!公孙佳道:“细说!”

    小秋道:“天冷,地上不知谁泼的水结一冰。太尉乘马回家,不合下马的时候滑了一下。”

    朱勋到老仍然筋骨强健,还是骑马,不像公孙佳小小年纪就是乘车。他府门口也聚了不少人,大家堆起了笑迎他下马,很快,笑容变成了惊恐!朱勋从马背上跳下来,这个动作他做得非常熟练,然而忽略了地面。

    后来据判断,不知道是谁在门口等他回来时吃茶,不合将残茶往地上一泼——现在是没人肯认这个账了。

    公孙佳道:“报到宫里了吗?叫上咱们府里的御医,走!去看看他!”朱勋身体一向不错,也不是皇帝的亲缘长辈,家里是没有御医的。

    赵俭道:“路上小心!阿翁当时就是跌了一跤……但愿太尉无事!”他说的正是公孙佳想的,老人的跤,不是那么好跌的。

    江仙仙与容瑜都起身:“我们也回去了。”

    公孙佳对余盛道:“你去找单先生和彭先生,请他们代我见客,不要慌张,不要让外面的人看出来!”

    余盛紧张地:“是!”

    赵俭拱手,公孙佳做了个“请”的手势,江、容二人也是叉手一礼,公孙佳与他们一同出去,他们先走,公孙佳展开双臂,阿姜给她套上了件皮袍子。公孙佳穿好衣服抬脚就走!

    从小厅出来转个弯儿,与元铮撞了个满怀。元铮双臂一环,低头问道:“磕着哪儿了吗?”公孙佳推他一下,没推开,说:“你怎么过来了?”元铮慢吞吞地将她扶好,才说:“我刚才在单先生那里。”

    公孙佳吸了口气,反手抓着他的腕子说:“你跟我走。”

    元铮道:“好。”转身给她开路。

    出了门,扶她上车,他自己则从一旁接过一匹马,公孙佳道:“上来!”元铮灵巧地跳到了车辕上,身一蹲,钻进了车里,车子里微微一晃。

    车厢里只有一盏灯,显得不太明亮,橘黄的光却很温暖。元铮道:“太尉一向康健,且宽内心。”

    公孙佳道:“是真看不出来吗?”

    “太尉若有不测,政事堂会换人?陛下很喜欢安国公……”

    “是换代!”公孙佳说,火光在她的脸上晃动,将脸颊上细细的茸毛也照了出来,让人忍不住想伸手摸摸。

    元铮以拳抵唇:“咳咳,政事堂里,老一辈确实只有他了。”

    公孙佳道:“两位先生怎么说?”

    元铮道:“他们说,你一定能想得明白,不过彭先生说,请您不要分心。”

    公孙佳叹了一口气:“这不是我能决定的呀。”

    太尉府离公孙府不算太远,一会儿也就到了,公孙佳到的时候,只见太尉府外围着不少人。公孙佳从车里露出脸来,说:“都围着做甚?名字都给我记下来!明天传出什么谣言来,我挨个儿与他们算账!”

    她的护卫也围成个圈儿,很快便将惶惶不安的人给镇住了。诸官吏看到她出现,心已经安了大半了——有个主事的人就好。

    朱罴听说她来了,与朱雄两个亲自来迎。不等公孙佳问,朱罴就说:“腿骨折了,已报到了宫里。”

    “我家里的大夫给翁翁带过来了,先看着。翁翁情况如何?”

    “还好,只说有点疼。您来得也太及时了。”

    “太尉在自己府门口摔下了马,府里接着就派人去宫里,我能不知道么?”公孙佳说,“不但是我,我看接着就会有更多的人来探望了。先瞒下消息吧。”

    “好。”

    出乎意料的,朱勋的精神还好:“你们就是瞎cao心!我受过比这还重的伤呢!这算什么?还要惊动人!”

    朱夫人道:“你还年轻吗?!”

    “老婆子,你少说两句吧,药王呐,看来我得请假啦。”

    公孙佳道:“手臂怎么了?”

    正在摆弄朱勋手臂的御医没好气地说:“也折啦!老人骨头松脆,就是这样的。伤倒是寻常,上了年纪必不如年轻人恢复得快。我先给续上骨头,再开药。”

    “害!我家伤药好得很!”

    “内服调理的。”御医说。

    朱雄领御医去开方抓药,朱勋忽然严肃地对公孙佳说:“老了,伤筋动骨一百天,我兴许还要多养一阵子。这些废物你多帮我看着。小霍那小子忙旁的事儿呢,心不在这上头,咱们贺州人呐,还得自家人互相照应。”

    “您放心,我守到您回来。”

    “哎,我怕是回不去啦,”朱勋说,“老喽,再不退就要丢脸了。老不死的也就剩下我还戳着啦,我再不退,等死么?”

    “翁翁?”

    朱勋道:“我倒下的时候,忽然就想明白了。我不如你外公,一直不如,做太尉这几年我也够辛苦的了。扛不住就不扛了,索性让给你们年轻人。陛下也能念着我的好儿不是?一朝天子一朝臣呐!他得换年轻人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