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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 “鞠蛟,算了。”褚芙扯了扯他的衣袖,“娘娘也是个可怜人,我们就走吧。” 鞠蛟沉着脸,和她相携离开。 “盼山。”以芙闭了闭眼,“你把月黑月灰先带出去吧,我想睡下了。” “娘娘……” 以芙已经把两只狼崽的玩具收拾好,递到了盼山的手边,“你们出去罢。” …… 等到后半夜,殿前殿后的脚步声、交谈声低下去后,以芙才在黑暗中摸索着点了灯,从最下面的箱子里取出来尚未完成的嫁衣。 以芙从未像此刻这般清醒。 ——她要连夜将最后一点花纹赶制完成。 以芙的也从未像此刻这般平静、空虚。 ——从前的几十个夜里,她都是怀着喜忧半掺的心情缝制嫁衣。因她害怕自己的女工不够好,做出来的衣裳撑不起褚家的门楣;她又怀着无比忐忑的心情,将一丝一缕的思念和甜蜜织进嫁衣。 破晓时分,以芙眨了眨沉重眼皮。 那件美好的嫁衣,在血色朝霞中绵延着橘黄色的光泽,衣山的金丝彩绣,在金灿灿的熹光中耀目生辉。衣上的图案、颜色,无一不是经过她千挑万选的抉择;衣裳款式、大小,无一处不是贴合着她柔媚的腰身。 以芙却不敢穿上了,她怕穿上后舍不得再脱下来。 以芙也没怎么责怪褚洲。她只恨自己天真蠢笨,在阁子里见过那么多年老色衰的女人被家中丈夫抛弃后,却还没懂得以色侍人,不得几时好的道理。 原来五年前的回忆,也只是她的一厢情愿而已。他对自己的片刻的柔情蜜意,却只不过是引她入宫的诱饵。 前不久,他才在耳边低声细语,说要将她娶回家中疼爱。可纵使自己在他心里有点儿分量,又哪里抵得过他心爱的meimei呢。 他的meimei,可以借着她的名头挥霍着左氏的疼爱;而自己,却死死陷在从前的恩情里苦苦挣扎,在似海宫门里勾心斗角。 凭什么啊。 虚妄的感情太苍白,滔天的富贵、无上的权利才是真。从前宋璞玉常常在耳边念叨,世道混乱,男子当自强不息,懂得如何自尊自强自惜自爱,女子亦如是。 以芙悄悄对自己说,今后不可再傻了。 第33章 两清 没有人爱我 銮金殿内, 以芙踢开脚边的斑斓纱衣。 她站在外殿,沉默地看着自己的影子被日光拉长,从朱红色的地毯缓缓地爬上青檀小凳。 “……自古以来便传, 羊有跪乳之恩, 鸦有反哺之义。妾不幸, 早失父母,又不能侍奉左右,可谓不孝。望皇上开恩, 准许臣妾前往丹阳看望,好让黄泉地下的父母亲安心。” 床幔上的金铃铛叮叮乱颤。 皇帝挺着白花花的肚皮,被汪公公从内殿搀扶出来。金盆里流水叮咚,皇帝擦了擦满头的虚汗, 才哼哼着,“婕妤一片孝心,朕岂能不被打动。朕让秦遂……” 汪公公为他披上外衣, “秦公公担着御马监的职儿,恐怕一时间走不开啊。” “那要不就让仪卫正那个姜什么……”皇帝甩了甩手,“汪顺,这件事交给你来安排好了。反正务必要把婕妤安安全全地送到丹阳。” “仪卫正的那个姜凌由褚太尉一手提拔上来的, 身手矫健确实很不错。”汪公公的眼睛瞄过来, “娘娘,奴才就这么安排了?” 以芙致谢,从銮殿内离开。 …… 车马粼粼声里,远远传来菜贩的吆喝。 长时间处在封闭禁廷里的压迫感和紧张感陡然一轻,以芙长吁一口气,终于放松地靠在车壁。 盼山眨了眨眼睛,“娘娘回丹阳做什么?” 对于盼山来说, 丹阳可不是个什么值得留恋的地方。丹阳有她好财的父母,还有满月阁里劈不完的柴和洗不尽的衣服。饭吃不饱就算了,一天不知道要挨多少打,丹阳有什么好? 盼山没好气地撇撇嘴,抬起眼睛偷偷看了一眼神情漠然的飞寒,小声地,“褚洲可真不是个东西……” “盼山,你让我静一静。” 以芙一晚上没睡,今儿个的精神实在说不上好,偏偏耳边叨叨不断,教人烦恼。 盼山连忙噤声,“好。” 她又不安分地扭扭屁股,小动作地卷起车帘。霎时间,盘桓在上半空中的车马人声与酒肆里醇浓的桃花酿、手工坊里甜香的糯米糍一起卷了进来。 不必睁眼,便能想象出街边繁华林立的酒肆、砖红绿瓦上悬挂的腊肠、熙熙攘攘的人群中,无一处不是弥漫着让人心安的人情味。 盼山以为以芙睡着了,便指着一家店铺和飞寒道,“你看你看,这家沈记医馆里的公子长得好生秀气……” 以芙睁开双目,“飞寒。” 盼山一抖,以为她和自己生气了,连忙表露乖巧,“奴婢不说话吵娘娘了……” “我没怪罪你。”以芙继续问,“太尉府在哪?” 飞寒朝外面看了一眼,“快到了。” “和仪卫正知会一声,让他顺道在那里停一停。” 盼山没好气地,“去他那里做什么。” 以芙笑了笑,“拜望兄长,应该的。” …… 因为顶着褚洲meimei的名号,辅以皇帝后妃头衔的加持,以芙一路上畅通无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