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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琛有点发怔,其实他还真的想过。从他将建筑师作为终生职业的那一刻开始,他就梦想拥有一家自己的私人建筑事务所,可以做出像流水别墅那样的作品,能作为中国建筑师拿到普利兹克奖。在设计院工作以后,他更是亲身感受到在这种庞大冗余的国企做方案,掣肘和限制太多,很多时候为了中标过度求稳和迎合甲方,其实并不能最大限度发挥自己的设计能力。他想要一间专门做方案设计的事务所,项目在精不在多,最重要的是可以掌握话语权,做出自己认可的作品。 和萧游重逢的这几个月,他冰封的心在萧游温柔强悍的攻势下早已有所松动,如果能解决那个问题,他甚至想把事务所的位置定在北京。 “没想过。”不确定的事情林琛不会随便说出口。 “那不如考虑一下,这里有更大的舞台和更多的机会,你的资历和能力都完全够了。项目方面不用担心,我这边有很多资源,很多朋友想做精品项目但都找不到满意的设计院,而且你这些年应该也积累了不少客户。”既然决定要重新开始,萧游就要扫清一切障碍。 “好,我想想。”林琛认真地说。 司机送他们回去的时候已经快十二点了,北京的冬天寒冷萧瑟,车子停在林琛酒店门口,两个人下了车,却默契地没有再走一步。 萧游倚着车门和林琛讲话,他的外套敞着,露出一点浪荡不羁的意味来。林琛怕冷,整个人裹得严严实实,又站得很直,像一棵挺拔的雪松,但他脸上的表情很放松,又像一只柔软的毛茸茸的熊。 其实萧游本质上从来不是一个一本正经的人,他在完全不设防的时候,总是会显得随意又落拓。 零点的钟声敲响,七年时光如白驹过隙,过去的甜蜜和伤痛像走马灯一般在脑中闪过,他们隔着三十公分的距离,眼里的情绪像少年一般纯粹真挚,好像又回到初见时那个炙热的夏天,隔着cao场的那么多的人和明晃晃的烈日,一眼就看到了对方。 跨过七年时光,他们终于又在共同倒数中迎来了新的一年。 ☆、危机 五月份的时候,SGM项目设计工作正式收尾,林琛已经利用去北京出差的时间偷偷看好了工作室的办公地点,又把手上的启动资金盘点一番,准备正式开始办理工作交接、寻找合伙人、联络客户和办理成立工作室的各种手续。 他给覃海洋打了个电话。 “海洋,我想请你帮个忙,你……能不能帮我打听一下萧游他mama的情况?” “怎么突然问这个?你和游哥……你们见过了?”覃海洋是唯一一个亲眼见证过林琛分手痛苦的人,震惊让他有点结结巴巴。 “嗯,我想和他重新开始。”林琛吸了一口气,“当时我只知道他们去美国治病,后来听说他mama没挺过来,我想再确定一下。” “哎,你终于想通了。行,包在我身上,有消息马上告诉你。”覃海洋犹豫一下,“那游哥那边?” “不要让他知道。不管怎么样,我都会去争取她的原谅和理解。如果她真的去世了,那我就去她墓前跟她讲。”林琛说,“他和他mama最亲近,我不想让他知道当年的事。” 覃海洋沉默了片刻,他想起当初听说林琛和萧游分手的消息的时候他一个字都不信,但林琛没有否认,一脸平静,好像一切与他无关。后来听说萧游匆匆出国,两个人再也没有联系,他才后知后觉他们确实分手了。 这么几年,覃海洋是最了解两个人有多爱对方的外人了。他觉得唏嘘,又不甘心地去问林琛,林琛看了他一眼,只说了一句,“海洋,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选择。” 不知道为什么,覃海洋就是觉得那时候林琛古井无波的眼神和冰冷的外表下面,包裹的整个人都痛极了。 直到有天凌晨,他接到一个小酒吧的电话说林琛喝醉了,弄坏了他们的东西还受了伤,让他马上去领人。他认识林琛以来,除了和萧游在一起之外,林琛从没做过任何出格的事情,酒更是极少喝。覃海洋生怕他出什么事,急匆匆赶到了那家名叫兔子洞的酒吧。 林琛醉得不行,桌上摆着一个空的威士忌的瓶子,只有底部还残留着一点琥珀色的酒液。他倒酒的时候不小心撞到了桌子,稀里哗啦碎了一地的玻璃,迷迷糊糊觉得自己做错了事,急急忙忙去捡的时候又划到了自己的左手,整个人一塌糊涂。他固执地不要别人碰,酒吧服务生只能用纱布胡乱帮他裹了一圈,又问他有没有可以通知的朋友。 林琛发了好久呆,最后说了覃海洋的名字。 他左手刺目的血迹洇开来,覃海洋看着他一个人坐在那里垂着睫毛心酸又委屈的模样,眼睛唰得就红了。 他赔了酒吧的损失,又带着林琛去医院包扎。值班的中年女医生熟练地解开纱布,一边絮絮叨叨地数落现在的年轻人真是不省心,这么好看的手留了疤不是糟蹋自己吗,没事喝那么多酒做什么,一边把那道狰狞的伤口暴露在覃海洋眼前。 覃海洋觉得鼻尖又开始发酸,他想反驳说林琛不是随便喝酒的人,他那么完美,甚至不应该被陌生人随便数落。他的这双手灵巧又漂亮,它们应该用来搭模型,握麦克风,描绘令人惊艳的线条,或者干脆被萧游握在手心里好好呵护,唯独不该受这么刺眼的伤。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