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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走几步,前头的花荫架子下转出一个女子,背对着他匆匆往湖那边走。她穿了一条翡色湘裙,头上挽了个单环高髻,一半黑发长长披泻下来,如波如浪地摇曳在纤细的腰肢下,大幅的裙摆上烁着点点银光,随她疾走的步伐翻飞不绝,在他眼前不停跃动。 谢瑾往前走了两步,一句“沈将军”差点脱口而出,险之又险地收了回来。 这妙曼的背影虽似曾相识,但太过风姿卓越,身量也显得比沈荨高一点,而且他知道,沈荨向来喜欢红色,最不喜的便是绿色。 何况她及笄后就几乎没穿过裙子,谢瑾看得最多的还是她身披铠甲或长袍的样子,若是她穿了这么一身漂亮的翡裙,会是什么模样还真无法想象。 此时假山后有人叫道:“我们在这边放河灯,快来。”前头的女子闻声加快了脚步,裙裾翩若轻云,飘然一扬便消失在前头的假山后。 好在那声“沈将军”并未唤出口,不然就尴尬了。 谢瑾暗自摇了摇头,把那可恨恼人的沈将军抛至脑后,重新回了宴席间。 不见了酒宴主宾的众人正到处寻找这位朝中新贵,一逮到人便蜂拥而至,争先恐后地上来敬酒。 谢瑾盛情难却,只得一杯一杯灌下肚去。他平常颇为自律,饮酒从不过量,军营中需要与将士们同饮之时也是点到为止,绝不多喝,因此他的酒量不深,几个回合下来便感神思昏昏。 觥筹交错,月影西移,他渐渐不胜酒力,好在宣阳王萧拂在一边替他挡了不少酒,酒宴过半,又让人扶他到内殿歇息。 内侍们将他搀至四雨台后的偏殿,扶他在塌上躺下来,又贴心地灭了殿内所有的灯烛。 黑暗之中谢瑾昏睡了片刻,迷迷糊糊中听到有轻微而犹疑的脚步声往这边走来,他心中一凛,正要支起身来,来人却已到了跟前。 翕开的一线窗棱中正好透过来一缕月光,照在她的裙裾上,朦胧中分辨得出来是泛着银光的翡色,像是月夜下波光尽染的一湖碧水。 她的脸庞和上半身隐藏在阴影里,身上一阵栀子花的香气侵漫过来,谢瑾一动不动,暗暗提防着,闭上眼等待她的下一步行动。 她也半天没有动弹,似乎正在确认黑暗中的他是睡着的还是清醒的。 下一刻谢瑾便后悔没有第一时间赶这女子出去了,因为她俯下身来,温热的唇带着脂膏的清甜味儿,贴上了他的脸颊,随后移到他的唇上,似是爱恨交织一般,在他尚未回过神来之际,在他唇角轻咬了一下。 谢瑾只觉这女子身上的香气虽陌生,但不知为何却觉她有种诡异的熟悉之感,一个犹豫间,唇上又是一痛,已被她又咬了一口,虽然有点轻微的疼,但那感觉竟是说不出的缠绵悱恻,又似宣泄又似表意,像是女子埋怨不解风情的情郎一般,含嗔带怨,却又缱绻温柔。 谢瑾心神大乱,心砰砰跳了起来,酒意上涌,他更迷糊了,待荡悠的神思归位,想要推开她时,那女子已抽身而去,不过片刻间,已听得门吱呀一声,黑暗幽寂的殿内只留下他一人,在震惊和回味中头疼欲裂。 他抚着自己的唇角,分不清是现实还是梦境。 酒意再次涌来,谢瑾不知今夕是何夕,慢慢又昏睡了过去,也不知过了多久,他一个激灵翻身坐起,有冰凉的东西滚落到他手边,他摸索着拽入掌心。 晕沉沉地坐了片刻,他这才起身来到窗前,就着夜色往掌心看去。 是一枚小巧精致的水滴状翡翠耳坠,提醒他之前发生的一切,并非酒醉后的南柯一梦。 谢瑾几乎在第一时间就想到了沈荨,但不出片刻,他又把这念头抛了开去。 沈荨又怎会如此?她向来看他不顺眼,只会和他争,只会和他吵,方才这女子对他的心意昭然若揭,可若说沈荨喜欢他,他是绝对不信的,何况在湖畔的假山边,他觉得那女子并不是沈荨。 谢瑾思来想去,把所有认识的女子都寻思了个遍,不得要领,最后揉着太阳xue,慢慢出了偏殿。 宴席居然还没散,不过只剩了几个人,他一眼就看见沈荨坐在席间,正和那几人在拼酒。 她穿了一件藏青色的袍子,头上束着青玉冠,意态潇洒,已喝得醉眼惺忪。 好吧,总算是来了。 “恭喜谢将军,”她远远便抱拳行礼,“我来晚了,希望还能赶得及敬将军几杯薄酒。” 谢瑾哼了一声,讥讽道:“沈将军真是日理万机啊,能拨冗前来,我真是不胜感激。” 沈荨讪讪笑了两声,“这不还没散吗?来来来,咱们喝一杯。” “免了,今儿真不能再喝了,”谢瑾揉着眉心,一面上下打量她,一面道:“你什么时候进的宫?” “早就来了,不过太后娘娘把我喊去坤宁宫说了很久的事,好不容易赶过来,结果你居然醉得人事不省,真没用。”沈荨道,“来吧,我敬谢将军一杯!” 她递了一杯酒过来,谢瑾接过,晚风拂了过来,她身上酒味浓烈,半丝栀子花的清香也无。 “你知不知道……”谢瑾喝完酒,犹豫着问:“今晚进宫在湖畔放河灯的,都有哪些……” “哪些什么?”沈荨眨了眨眼,问道。 谢瑾犹豫片刻,“算了。”依她的性子,不打破砂锅问到底不会罢休,这种事毕竟事关姑娘家的清誉,给别人知道了不太好,何况面前这人是沈荨,她不借机嘲讽他两句才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