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墙头上有沉不住气的显州兵放了几支木箭,零落地插在西凉军面前的雪地上,有一支射到一名西凉兵的脚下,那西凉兵一把拔起那支木箭,朝骑兵队伍里一丢,西凉军的队列里立刻爆发出一阵哄笑。 士可杀不可辱,墙头上的显州兵都气红了眼,裴誉沉声道:“——稳住!” 这两个字好像是他最近说的最多的两个字,一刹那间他的思绪闪了闪,随即不可置信地瞠大双眼。 笑得最响亮的一名西凉军旗兵笑声一顿,他高高举起的西凉青色军旗被一支利箭射穿,那支箭矢穿过军旗,呼啸着往前飞,直插到前方的城墙一角,颤颤巍巍地不停晃动。 西凉军的队伍中起了一阵波澜,首领大声呵斥了一句,随后调转马头,朝后方看去。 城墙上的裴誉也抬目,这才看见西凉军后方的那团黑云,正逆着初升的阳光,迅速往这边冲来。 他刚才也看见了那支军队,但他以为是西凉军的后援部队。 城墙下的西凉军已经调转了方向,往那以雷霆之势杀来的队伍迎上去。 那支逆光而来的队伍立刻散开成一个雁形,两翼展得很开,雁形的头部冲势威猛,裴誉的眼睛一眨也不眨,紧紧盯着电驰星走云龙风虎而来的那个雁头。 马蹄卷起雪泥,雪雾尘烟中有刀光迎着烈阳一闪,气贯长虹,势吞山河。 城墙上的士兵终于看清了他们的旗帜。 “光明军!是光明军!” “光明军来了——” 一阵惊呼传开,士兵们的声音不约而同颤抖着,眼眶里一下就涌出了泪水。 裴誉喉头一哽,险些没站住,急忙扶住身前的墙垛。 近了,近了—— 两军爆发出磅礴的嘶吼声,在雪地上气势高昂,彪悍凶猛地碰撞到一起,随即像猛兽一般相互撕咬着,雁头以千钧之势率先杀进西凉军的队列中,雁形的两翼急速包抄过来,围住了西凉军的整个队伍。 那片雪地很快被染红,枪戈血马间裴誉清楚看见雁头的那名将领使一柄偃月长刀,身姿矫健勇猛,招式吞鲸倒海大开大合,凶厉明锐的刀光是破开阴霾的闪电,所过之处人仰马翻,一条血路直通队列中心的西凉军首领。 西凉军的首领一夹马腹,长刀一挥,纵马朝她冲去,她的厮杀略微停顿一瞬,以更加凶悍的气势冲过来。 两匹战马交错而过时,裴誉瞧见那位光明军的女将领突然将身一矮,左足勾住马镫,整个身体斜斜贴在马侧,避过西凉军首领横扫而来的那一刀,随即翻上马背,身体朝后一旋,那柄闪着血光的刀锋从后面自西凉军首领的左肩砍下,斜着没入他整个身子,磅礴的鲜血从西凉军首领的身体内飙射而出,那道刀光再次闪现时,被一分而二的身体已经永远倒在了马背上。 “杀——” 她举起手中鲜血淋漓的长刀,仰天嘶吼一声,城墙上的裴誉手指头一下抠进了石头缝里。 “杀——”光明军中暴起声势巨大的回应,一名光明军纵马而来,九环大刀一刀斩下马背上的头颅,挑在刀尖上往远处一甩。 “看清楚了,你们主将的头颅在这里,都跟着他去见阎王吧!”那使九环大刀的也是名女子,随着她的喊声,九环大刀一个横扫,甩出一圈血光,几根断肢猛地一下飞上天空。 大雁的两翼从前方合拢,堵截住群龙无首的西凉军,惊慌失措的西凉兵在看清主将头颅的那一瞬间,已被骁勇机敏的光明军抓住杀机,他们残破的身体飞溅着鲜血倒在乱马之下,随即被铁蹄碾碎。 一圈,又一圈,光明军的围杀渐渐缩小。 城墙上的显州兵爆发出一阵阵的欢呼声,裴誉热泪盈眶。 有听到风声的百姓登上城墙,捂住胸口看着这场大快人心的战斗。 厮杀血搏很快接近尾声,那名光明军的女将领在血rou横飞的战场上朝裴誉举了举手中的长刀,刀锋上的鲜血顺着刀柄往下流到她的铠甲上,她几乎已经成了一个血人。 但灿烂的阳光下,她脸上那抹被血汗和污垢覆盖的微笑仍然如此撼动人心。 胜利之后的光明军并未急着进城,而是细细地打扫着那块空地。 光明军的后续部队也催马赶了上来,这部分人大概是后勤兵和光明军沿途招揽的各州府落单逃散的士兵,专门负责清理光明军先锋搏杀后的战场。 西凉军的箭矢和可用的兵器被他们收起,每具尸体都被翻了个遍,极少量的口粮、药品都被搜出,衣物被扒下来,幸存的战马赶到一块儿。 裴誉开了城门,指挥显州兵和他们一起忙碌着,把西凉军的尸体堆成一堆堆的小山,放火烧掉。 光明军牵着虏来的战马进了城,在城墙下整军列队,那名女将领扫视着她的队伍,嘶哑着嗓音道:“兵器折了的,马弱了的,统一到孙将军那儿报个数,由孙将军统一派发,现在解散,一个时辰后开饭——记住,不许打扰城中百姓!” 她朝一边的裴誉转过身来,“……怎么称呼?” 裴誉忙拱手道:“裴誉……显州军都尉。” “沈荨,”她点点头,自报了姓名,“裴都尉,附近的西凉军和樊军已经不多了,再坚持坚持,等源沧江大胜过后,我们的大军便能回来,把西凉人和樊人赶回关外去。” --